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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佳闻言,面红耳赤转身就走——栀栀真的还小呢,爹爹都说些什么啊!

尚天恩忙追了上去:“阿佳,等我一下,我有正事要和你谈!”阿佳腿太长了,他这当爹的都有些追不上了。

尚佳闻言停下脚步,等着爹爹赶上。他知道父亲这几个月作为副使跟着郑太尉出使西夏,一定有重要的事要和自己谈。

父子俩一同进了尚佳的东院。

春分和谷雨这两个小厮原本在书房外守着,见了尚佳父子,忙上前行礼。

尚佳心中牢记着栀栀的叮嘱,吩咐谷雨:“去把景秀叫过来!”

景秀很快便过来了。

“景秀,这件事得你亲自去安排,”尚佳边想边说,“你去安排专门的人,负责浇灌栀园、绿竹轩和内院李姑娘种的那些花卉草木,七天浇一次,每次一定要浇透!”

景秀答了声“是”,自去安排不提。

尚天恩此时正在低头思索大事,倒是没再吃李栀栀的醋,径直进了尚佳的书房。

尚佳的书房和他卧室的风格一样,极为阔朗简洁,原本一明两暗三间房全部打通,铺上了柏木地板,里面空空荡荡的,除了四壁书架之外,便是摆在雕花长窗前的书案了。

尚佳父子俩分别在书案前后相对而坐。

谷雨奉上两盏清茶,端着托盘正欲退下,被尚佳叫住了:“让天和带着人在外面守着!”

谷雨答了声“是”,退了下去。

片刻之后,青衣玄带的天和走了过来,在外面廊下坐下,双手托腮,一边发呆一边警戒。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时分,金色夕阳透过雕花长窗照了进来,在书案上、地板上和尚佳父子的脸上身上洒下斑斑点点的光点。

尚佳端起茶盏饮了一口,道:“父亲,我刚接到消息,郑太尉还未还朝,便上疏诋毁赵大哥,说来说去,不过是赵大哥未曾改姓过继之事。”

尚天恩抬眼看向儿子,发现儿子的脸比奔赴沧州前黑多了,变成了细腻的浅黑色,便道:“阿佳,你先前每次晒黑,不都是很快便恢复白皙么?这次怎么了?”

尚佳忍无可忍,把手中茶盏放了下来:“……爹,我在和你谈正事!”

尚天恩心中犹自想着要问青山道长讨一种润肤的香膏,让阿佳认真涂抹,以恢复阿佳往日的风采,闻言不由一愣,道:“呃……好!”

他集中注意力,道:“阿佳,因为你的关系,这一路郑太尉其实对我颇为防备,红翎便是他送给我的,我不敢不收。”

“红翎?”尚佳浓秀的眉头皱了起来,“是父亲新纳的那位妾室么?”

尚天恩点了点头,道:“正是郑太尉所赠。”他虽然喜欢女人,却不喜欢别人硬塞给他的女人,不过红翎还真是颇有独到之处……

尚天恩端起茶盏又饮了一口,道:“阿佳,回头你和你娘说一下,一定要派人看好红翎。”

尚佳有些心烦自己父亲搞这些把戏,皱着眉头答应了一声,然后问道:“父亲,你不是说有重要的事要和我说么?”

尚天恩这才道:“是有两件事。一是即将离开西夏的时候,郑太尉派人去寻一种西夏西部边疆产的草药,那种草药极为罕见,具有温和而有效的壮=阳效果。”

提到“壮=阳”二字,尚天恩尚佳父子俩都有些尴尬,想必都想起了尚佳临行前那出下药事件。

尚佳蹙眉道:“是郑太尉要服用么?”

尚天恩忙道:“一定不是,他不需要!”

尚佳狐疑地打量他:“爹,你怎么知道?”

尚天恩老脸微红,却什么都不肯说。

红翎先前便是郑太尉的侍妾,在枕边偶尔说漏嘴,提到过一些郑太尉的房中之事。

尚佳低头沉思片刻,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了郑晓——他的老爹能给他下药,为何郑太尉就不能给郑晓下药?

尚天恩又道:“另外,回京复命的路上,走到洛阳的时候,郑太尉接到了一封家书,接着红翎便开始寻机向我打听你的婚配之事,似乎在打听你那个小媳妇。”

尚佳闻言,当即背脊挺直,眼睛微眯看向父亲。

尚天恩也看着他,父子二人都似察觉到了什么。

过了半晌,尚天恩开口道:“阿佳,郑晓认识栀栀吗?”

尚佳点了点头。

尚天恩皱眉道:“难道……”难道郑晓看上了自己这个儿媳妇?李栀栀明明还是个毛丫头啊,难道郑晓的品味就如此独特?

他瞅瞅自己的儿子,觉得不止郑晓品味独特,自己这宝贝儿子也是一样,品味也够独特了,而且病入膏肓——一提到李栀栀,他就立刻炸毛。

尚佳端起茶盏,不管冷热一饮而尽。

他想起了栀栀说的有人在绿竹轩卧室窗外窥看她的事情。

事后尚佳让天和去调查了,可是除了窗外的那点野草被压倒的痕迹之外,居然别的一点痕迹都没找到。

尚天恩看向儿子:“阿佳,你有什么打算?”

尚佳沉思片刻,道:“我先去找贺沥,让他保护好栀栀;然后去见大哥,和他商量一下郑太尉之事。”

尚天恩挥了挥手,道:“那你去吧,我在你这书房里睡一会儿。”阿佳这书房里能晒到温暖的秋阳,令人昏昏欲睡。

尚佳点了点头,起身吩咐春分拿了一套洁净寝枕过来,他亲自帮父亲铺设铺盖。

尚天恩坐在那里,眯着眼睛看着尚佳跪在地板上,帮他铺好了锦褥,又放好了枕头,然后把锦被展开放在了上面,心里不由暖洋洋的:我的阿佳虽然偶尔倔头倔脑的,却实在孝顺啊!

尚佳铺好床铺看向父亲:“父亲,这院子里安静,你在这里好好睡一觉吧,我让人把你的朝服拿过来,干脆明日从这里上朝。”

他知道父亲的书房和董姨娘薛姨娘的住处相通,如今薛姨娘的住处西楼又搬进去了更不可靠的红翎,父亲在那里根本没法休息。

父亲虽然有时候很烦人,可是尚佳知道,父亲是世上最疼爱他的人之一。七八个月没见父亲,说实在话他也颇为思念父亲。

尚天恩笑着答应了一声,在尚佳的帮助下脱去外袍,把外袍递给尚佳,自己掀开锦被躺了下去,很快便闭上了眼睛。

他确实累极了。

尚佳待父亲睡着,这才起身悄悄出去了。

因为贺宅距离尚府实在是太近了,所以尚佳索性步行过去,天和与佳音牵着马跟在他的后面。

到了贺宅门外,佳音见门房便是贺沥的亲兵,便上前一步道:“请通报一声,就说我们家大人有事求见。”

那亲兵自然认识尚佳和天和佳音,当即答应了一声,交代别人看着大门,自己去里面通报了。

李栀栀正在内院的小楼探险。

贺沥购买宅子和让人拾掇的时候,便打算着后宅让栀栀居住,因此格外的照顾女孩子的喜好,后院并不是四合院结构,而是院子中间建了一座两层小楼。

一楼是一个大通间,全铺着木地板,而且四面通透,都悬挂着雪白的轻纱,成了轩阁局面,如今秋风吹拂,白纱轻轻飘荡着,映着四面的葱茏花木,简直美得犹如仙境。

二楼也是大通间,窗子全是雕花长窗,非常的轩朗通透,室内用仕女观宝图屏风隔成了起居室、卧室和浴间,非常的方便。

李栀栀喜欢得很,楼上楼下转悠个遍之后,便去带着小樱如珠她们去了楼后的花园。

宅子不大,花园自然也小巧玲珑,可是花木颇多,绿树成荫,甚至还有一座似模似样的假山。

假山上有一个小小的亭子,可以登高望远;假山下面是山子洞,里面铺设得很好,夏天可以住在里面纳凉。

贺沥一直陪着李栀栀探险,见她十分欢喜,心中也颇为愉快,含笑道:“栀栀,今日好好歇息,明日我带你去运河河堤上玩,那里景色绝佳颇有野趣,而且还有专营京城名吃的汴水楼分店!”

李栀栀闻言,简直是欢喜极了,当即两眼亮晶晶看着贺沥:“二叔,咱们击掌为誓!”她早就想吃东京小吃了,只是后来因为郑晓,再也没机会出去。

贺沥见她如此开心,心道:尚家还不知道怎么拘束栀栀呢!

他含笑与栀栀击了击掌,定下了约定。

这时候秦羽出现在东夹道口,远远地向贺沥做了个手势。

贺沥会意,柔声劝说栀栀去二楼新卧室休息一会儿。

栀栀确实累了,便带着丫鬟们上楼去了。

二楼屏风后放着一架黄花梨透雕鸾纹拔步床,上面挂着天青色暗织榴花带子纱帐,床上的被褥衾枕全是用淡青色软绢制成的,极为柔软舒服。

李栀栀躺进了被窝中,在温暖馨香中闭上了眼睛,心道:二叔把家布置得真是舒适,若是阿佳哥哥在这里,那该多好啊!我可以带着他一起去后面花园玩……

等到栀栀上了楼,贺沥这才起身离开了。

他走到东边夹道,秦羽迎了上来,道:“大人,尚大人求见!”

贺沥闻言,转身往内院方向看了一眼,低声道:“走吧!”

听了尚佳的话,贺沥简直是寒毛直竖,当即道:“我会小心的!”他这座宅子的前院堪称军营,里面全住着他的亲兵,一般情况下栀栀的安全是可以保障的。

饶是如此,他还是得加倍警戒。

尚佳见贺沥若有所思,当即居心叵测道:“二叔,您若是担心,不如让栀栀——”

“我会保护好栀栀的。”贺沥抬头看着尚佳,打断了尚佳的话。

尚佳悻悻地闭上了嘴巴,默然片刻,道:“我去看看栀栀。”他和贺沥从以前开始便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如今依然如故。

贺沥端起茶盏送客:“栀栀已经睡下了,你明日傍晚再来吧!”

尚佳看了看贺沥,倒是没有过多纠缠,起身离开了。他还有急事要办,等忙完了,再和贺沥纠缠。

出了贺宅之后,尚佳低声吩咐佳音:“你安排人在这附近守着,姑娘若是出来,便去报我。”

佳音答了声“是”,自去安排此事。

等尚佳到了太师府,夜幕已经降临,赵然却不在府里。

自从凌晨出发去上朝,赵然一天都没回府。

尚佳问了赵然的小厮小四,得知赵然是被永泰帝留在了宫中,便径直去寻恩师小赵太师去了。

他预备在恩师这里蹭一顿晚饭,顺便等待赵然回来。

此时御书房灯光通明,赵然正坐在御案后批改奏折。

御案一旁放着一张蟠龙雕花躺椅,永泰帝舒舒服服躺在上面闭目养神。

赵然把那些弹劾他的奏章都拣了出来,随意堆在了一边,如今已经垒得老高。

永泰帝睁开眼睛瞥了一眼,幸灾乐祸道:“然然,都是弹劾你的奏章吧?”郑太尉还没到京城,弹劾赵然的奏章便雪片一般往上递,翻来覆去,除了一些小节,其它谈的全是过继改姓之事。

赵然默认了。

他不是不愿意改姓,只是他爹只有他一个儿子,赵然的打算是从三个儿子中挑选一个过继改姓穆。

永泰帝优哉游哉道:“其实,朕倒是有一个办法!”

赵然瞥了他一眼,看他又要出甚么馊主意。

永泰帝含笑看向赵然:“然然,干脆你纳了那几个家族的女孩子吧,这样就瓦解了他们与郑群的联盟!”郑群便是郑太尉。

赵然一边奋笔疾书,一边道:“皇伯父,那我还是改姓吧!”

永泰帝目的达到,眼睛一亮,坐了起来:“然然,你觉得何时进行合适?”

赵然凤眼中闪过一丝怅惘,笑了:“让钦天监和礼部商议吧!”

他顿住笔尖,心里觉得怪委屈的,因为他觉得自己为了黄莺儿护住了自己的贞操,没有纳那几大家族的姑娘,可是黄莺儿却还在和他怄气,带着三个儿子回娘家去了,害得他独守空房。

想到妻子,赵然颇有一种“我欲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不理解”的委屈感。

永泰帝把赵然从小带到大,一看他的神情便猜到赵然心中必是想到了少夫人黄氏,“切”了一声,不搭理赵然了。

赵然是他的心肝宝贝,想到有人居然晾他的然然,永泰帝心里就不爽得很,即使这个人是他为赵然千挑万选挑中的妻子。

不过,不管黄氏如何,黄氏生的那三个宝贝却着实可爱。

永泰帝心旷神怡地想:等然然走了,朕就下旨让黄宝桢明日带那三个宝贝进宫玩耍。

黄宝桢正是赵然的岳父,新任吏部尚书。

为了等着见赵然,尚佳陪恩师下了一晚上的棋,又吃了师母亲自下厨做的宵夜,然后又去赵然书房里等着。

等啊等啊,没等到赵然,他自己先在书房的躺椅上睡着了。

赵然一进书房,尚佳便醒了。

他眨了眨眼睛,坐了起来:“大哥!”

赵然见尚佳犹自睡眼朦胧,知道他有起床气,刚醒的时候情绪不好,便吩咐小四为尚佳倒了一盏清茶。

赵然有些疲惫,拉过一张紫檀木交椅坐了下来,身子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尚佳端着清茶喝了两口,这才彻底清醒了过来,道:“大哥,我寻你有事!”

他把从父亲那里得来的消息一五一十都告诉了赵然。

赵然轻轻骂了声“他妈=的”,道:“我已经批过那些奏折了。”

尚佳双目清明看向赵然:“大哥,怎么办?”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赵然抬手揉了揉眉心,“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不信几棵药草吃下去,郑晓就立即能够让女人生孩子了!再说了,即使郑晓生了儿子,陛下就一定会立郑晓的儿子么!”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抬眼看向尚佳:“阿佳,我有一个新想法!”

尚佳见赵然凤眼亮晶晶的,显见是兴奋得很,忙道:“大哥,什么想法?”

赵然起身在书房里踱了一圈,右手紧攥成拳,在左手上用力一拍:“我以前怎么没想到这个法子呢!”

他兴奋地看向尚佳:“阿佳,皇伯父今年才四十多岁,还年轻着呢,如果从我儿子中挑选一个过继给皇伯父,那岂不是皆大欢喜?”

见他如此欢喜,尚佳简直都不忍心泼他冷水:“我的好大哥,陛下手把手费尽心血教了你二十多年,只为了他老人家能够提前休息;你现在跑去告诉陛下,让他重新开始去教一个小孩子,大哥,是你傻,还是陛下傻?”

赵然:“……”

他心中有些积郁,想到回东院卧室也是独守空房,便道:“阿佳,陪我出去饮酒吧!”

尚佳知道赵然今日似乎有积郁之事,早就打算做一晚上的乖弟弟,当即答应了:“好啊,大哥,你去换衣服,我在这里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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