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周淑兰再有怀疑,也还是按照纪岩的说法去做了。隔天,纪家要租一百亩地扣棚菜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依照周淑兰对外的说法就是,她本来是优先考虑本堡子的土地,前天下午也费了半天劲挨家挨户的都登记了,可结果摆在那里了,就是有人不同意,她也是没有办法。
亩地价两百块钱,这绝对是桩合适的买卖,村里其他小队那真是闻风而动,都开始聚集起来商议自家土地往外租的事情。
有了姜家堡子的例子在先,这回周淑兰比较精了,放出消息的同时也表示,想要往外租地的各家之间自行联系,只要是凑够百亩地,哪个小组先就租用哪个小队的地。反正是都同一个村子,离的都不算太远。
本来眼见就到手的买卖,生生就这么腰折了,算好能拿到手的钱也全都泡了汤。姜家堡子里的老老少少,可真是都不满意了。纷纷找上纪家,问着两口子这怎么个事儿,究竟是差哪儿上了,不都说好了的吗怎么就变了卦呢?
周淑兰出面苦恼的道:“我倒是想租大家的地了,可是这里头有人不愿意,我也是没办法。他们三家的地都占了不少,单独拎出来也实在不行。”
这个‘他们’都是谁,就在众人的刨根儿问底的一系列追问下也都摊在了明面儿上。
当天,钱国英出来堡子里溜达就让人给骂个溜臭够,以前那些个破烂事儿全都给翻腾出来了。
“瞅她那样儿,整天就知道跑破鞋,赵老大娶了她这么个娘们儿算是倒了大霉了。”
“你看看她,高脸骨,吊眼梢,瞅着就不正派。赵老大出了远门儿,指不定她又得跟谁勾搭上呢?”
钱国英自打上次让赵老大给捉了奸,那顿胖揍把她都给打怕了,现在最怕的就是有人说这种事儿,万一再让赵老大听见了,指不定又起了疑心,想到可能被揍她就直觉的打心里头发颤。
可这帮人哪能轻易放过她,三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马上就要到手的钱生生没了,大家伙心里头可都窝着火呢,不把她骂的钻进地缝儿里那是坚决不会罢休。
要不说怕什么来什么,赵老大多长时间也不来个信儿,这天不知怎么就往家里打电话,问这问那,家里的事挨个都问了个遍。最后问钱国英,在家老没老实?
钱国英本来就有些心虚,听见他声音都直打哆嗦,哪还敢再隐瞒,一五一十的把纪家要租地的事给说了,问他的意见是租还是不租?
赵老大立时就大了声,在电话那头吼道:“租啊,怎么不租?这么好的事儿还问个屁啊,你是不是寻思我在外头,没有人看着你,到时候借着种地的名头好勾三搭四,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这两声吼把钱国英人吼成了瘪茄子,哪还敢再说不租的话了,摞下电话一分钟都没有多待赶紧跑到纪家说她已经想明白了,那地跟着大家伙一起往外租。
堡子里骂她那些人知道这事儿后,也都消停了,没人再见着见影的追着骂了,既然她装B,搅和了大家伙的利益,谁也犯不着去找她的茬儿。
这解决了一家,跟着就是另外一家。
纪淑英在堡子里那是坏的出了名的,泼妇还不讲理。先前去骂钱国英的那拨老娘们儿也知道这个法子行不通,就采用迂徊战术,几个人凑到一伙把说话当唠嗑儿的就埋汰她:“你看你老纪可真是心眼儿多,知道用这法子多要钱,早知道我们也学你了?”
“可拉倒吧,学什么学,要不是她贪心不足,这地能租黄了吗?带累着我们大家一起拿不到这份儿钱,这下人家要租别小队的地了,这回可傻眼了吧?”
“可不是,就当自己聪明,别人都是笨蛋。老纪,你也真是,别光顾着自己,也替别人想一想,你说说堡子里多少家让你给牵连着了,要坏也得有个限度不是?”
纪淑英其实也有点儿后悔了,让她们这一说越发加重了这种心理,可嘴上死硬气:“不租就不租呗,谁都不少那两钱儿。”
“你不少,我们可少。”这话惹来了众怒。
也不知道是谁把这事儿给捅到她大儿子纪波媳妇那里,那可是个厉害茬儿,要说纪淑英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这个大儿媳妇,让拿捏的怎么说怎么是。
纪波媳妇知道这事儿后回了姜家堡子,冲着纪淑英这婆婆开口就是顿训:“真不知道你那脑袋是不是叫驴踢了,就以为自己聪明别人是笨蛋哪?想要多要钱也得有那手段,别一瓶不满半瓶还咣当就觉着自己有多了不起似的,现在可堡子里的人都恨你恨顶顶了,让我们都跟着你丢人。”
“我不也寻思多要俩钱儿吗,前一阵子小波子还说要买个微什么炉,就觉着挺贵没买,这要是能多要点儿这炉子也能买上了,我就是这么想的。”在大儿媳妇面前,纪淑英就是稀溜面软的鼻涕虫,话都不敢太大声。
纪波媳妇半啦眼儿看不上她,剜她一眼:“那叫微波炉,别不知道瞎整词儿。你倒是想贪个大头儿,没寻思寻思这地有的是,人家非得吊死在你这一棵树上?你不租,别人还有的是要租的,这下好了,钱没多要着不说,还惹了一身骚,真是蠢的跟头猪一样。”
“那、那你说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赶紧过去跟人说租啊,这还用叫啊,笨死得了。”一亩地两百块,十年就是两千块,要是那些地都算上就是小一万,这些钱都得要出来,她甚至连借口都想好了。
有了这强大的儿媳妇在,纪淑英乖乖的打消了占更大便宜的心思,也去纪家表明了态度。
三家里唯一还剩个老吴家,别看前两家都给摆平了,老吴家却是有些扎手。堡子里这些暗里头联了盟的老娘们儿一时都有些蔫巴。
老吴家有九个儿子,农村来说小子就是顶门立户,儿子多的人家向来都牛气,哪怕是个杂姓,也没人会轻易招惹。更何况吴家这几个小子都挺有出息,尤其是这老七,办公室也坐上,小轿车也开上了,这能耐肯定是不小。
这样的人家谁也不会轻易去得罪,可问题是财路让人给断了,什么都不做谁都不甘心哪。
合起伙来骂人,戳火,女人们的招数现在算是用尽了,该轮到男人们了。
男人们解决问题的手段除了武力还是武力,可吴家论武力值真就不输人,这个显然行不通。
正所谓,一人计短,百人计长。五大三粗的众老爷们儿凑在一起,论起心计来也不比老娘们差。
姜家堡子里有个姜彪子,四十多岁个大老爷们,整天游手好闲,除了能吹牛皮啥事儿都不干。年青的时候娶了个媳妇,也生了孩子,就因为这懒病,外带喝了酒就不着调,媳妇带着儿子跟别人跑了。他也够可以,追到那野男人家里,跟人硬是要了六十块钱回来买酒喝,媳妇儿子就算卖给人家了。
不长时间就因为跟堡子里的人斗嘴,抽冷子拿刀把人给砍了,蹲了八年监狱回来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里头让人把脑袋打坏了,总之是越来越彪,也整天神经兮兮,二虎八道。
大家也都知道他是什么人,谁都离他老远,也没人搭理他。一来是因为他确实够恶心人,身上常年不洗带着股异味。二来也是多多少少有所畏惧,真让这么个彪人给伤着了,也是讲不出五讲不出六,犯不了上。
男人们最终商量的一致结果就是‘请’这位姜彪子出马来解决老吴家的事,也只有他是无所顾忌,给点儿好话就能去。
姜彪子个人也有个几亩地,零零散散的分开,哪边儿都能占上点儿,平时也都撂了荒,整片大地扫过去,哪块儿空闲着全是草,哪块儿就是他的。
这次纪家租地,他听说后可是乐了,那地闲着干放,这要是能换了钱,可是能喝好一阵子酒了,别看他彪,这钱上可是不马虎。
堡子里几个老爷们逮着空把他叫住,说了老吴家拒不同意租地的事,又好言好语的拿话直捧他,说这事儿也就他能给解决,大家能不能顺利把地租出去拿到钱,可就看他的了。
姜彪子被两句好话哄的飘飘然,胸脯拍的‘砰砰’响,直说这事儿就交给我了。昂头阔步,气势汹汹的就去了老吴家。
老吴太太正好在院子里搓衣服,他看见了直接就过去质问:“老吴太太,堡子里的人都租地,你们干什么不租?赶紧的把地租了,我好等拿钱喝酒。”
他是个什么人大家都知道,老吴太太也没搭理他,该干嘛干嘛,以为这就是临时兴起的话,也没太放在心上。
哪知道,这姜彪子也真就是对上了,有事儿没事儿就站在门口骂骂咧咧,再不就捡堆瓶子就往老吴家院子里扔,再不就是死猫烂狗,药死的臭耗子也不放过,总之就是各种埋汰手段。
老吴家院子让他给弄的不成样子,臭气熏天的哪怕家里关了门窗也挡不住那阵阵恶臭顺着缝隙往家里头钻,里面都快待不住人了,更别提饭吃不吃得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