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吴老太太对纪岩先前的温言笑语还能自欺欺人的话,那么这番恶意满满的说词,她就是想听不明白那都不行。
可到底是活了几十年,有了一辈子经历的老人,并没被这三两句话给说的气急败坏,尽管她心里是把纪家人骂了个溜臭够,明面上倒是保持着笑容,完全一副胜利者姿态。
“不管怎么地,我想我这意思你们也都明白了,给不给我们老七当媒人那就看你们情不情愿了,能帮忙那是最好,不帮那也没什么,我们老七条件好,有的是给说媒的也不差一个两的。至于别的什么,那可真就是想都不用想了。”吴老太太把话给摞下后,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受欢迎,拍了拍屁股自己走人了。
本来挺好个牌局,愣是让这么一下给打散了,还把纪家人都给气的一肚子火。
纪果先发了作,冲着周淑兰和纪以田道:“你瞅瞅你们这眼光,都给小四儿看了个什么样的人家?那娘俩合着把咱们家当戏台子,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呢?”
纪红道:“本来还帮着想好了一肚子拒绝的话,寻思怎么婉转点儿别伤着人家,结果愣是没派上用场,人家压根不是奔着这个来的。”
纪香最是心细,看了眼纪岩道:“小岩,你别往心里去,吴老太太就是那样儿,怎么说堡子里的人并不知道这件事,不用担心传出什么风言风语,至少这点上还算是好。”当初她被退亲的时候比这会儿可是糟糕多了,吴家是男方还能好些,她是女方被人说三道四的这名声上损失的相当大。让未来婆婆当面给拒绝,这点上她是感同深受。
纪岩回她记安慰的轻笑:“不用担心我大姐,压根儿就不同意的事,有什么可多想的?他妈过来这么做倒也好了,省得我再去麻烦多浪费口舌。”
她口里说的这个‘他’当然是指的吴七,吴老太太那是他亲妈,就是硬别着不同意这婚事,他就是有急想着,也得处理好了家里的问题才行。更何况纪岩这边压根儿就没那意思。
“我老闺女说的对,老死太太这一过来还省得咱们再麻烦了。瞅瞅她说的那话,真当咱们家的姑娘嫁不出去硬赖着他们老吴家的小子似的?”周淑兰后悔的叹气道:“也是怨我,当初怎么说光寻思老七这小子好了,没想想他那是个什么家?有了小香子那件事情后,我还没长记性,真是吃一百个豆不知道腥,也是活该让人家给羞臊了。”
“什么羞臊,我妈你别瞎说。”纪果道:“要说丢人也是他吴老七丢人,有那么个妈,说出去的话成了放屁,没脸也是他没脸,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纪以田闷声闷气的接话道:“我也没寻思到会这么样儿,吴嫂子怎么就没看上老四呢?”
“你可拉倒吧,这时候你还叫的甘口甜,真当那老死太太是你亲嫂子?什么叫她没看上,是我老闺女没看上他们家,别把事情整反了?”周淑兰本来就有气,一听这话全冲着他喷过去了。
纪以田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有问题,家里人都不乐意听,只低头不放声。
纪家人里对吴七印象最好的就是纪以田,几次的好烟好酒已经把他给溜光的团团转,哪怕是纪岩已经明确表示不同意,他还想着能有回转的余地,最好借着吴老太太上门把亲事给撮合成了。没想到最后会有这么一出。再让周淑兰兑嚷了两句,也知道没戏了,这才老实了。
过年大正月里的家里人都高高兴兴,纪岩不想因为这个闹的都不痛快,朝着几人招了招手:“好了,到此为止,都别想这事儿了,继续玩麻将,今天晚上打到天亮,二姐你做好后勤工作哈?”
纪红哈哈一乐:“没问题,交给我了。”
大家也都看出来了,纪岩这是故意想把话把叉过去,倒也遂了她的意,没再说这件事。
纪家人一扫不快,该说说,该笑笑,继续乐呵着玩麻将。
这头高兴了,吴家那边可就是阴云密布了。
吴老太太从纪家回去,刚一进大门儿就听见小儿媳妇纪梅尖了嗓子在那吵:“一样一都是孙子孙女,凭什么给他们的就是三十,给咱们就二十?就你窝窝囊囊的什么也不去争,要换了老三老四,早把钱要回来了。我告诉吴老九,等老太太回来你赶紧过去说,听见没有?”
吴老九瓮着声的直安抚着,说了什么却听不太真切。
这老吴家是女人当家,吴老太太年青时也是出了名的厉害,吴老头儿那就是个炕头汉,一扁担勒不出个屁来,凡事都是媳说了算,家里什么事他都不管。
吴家九个儿子,除了吴七现在还是单身不算外,其他八个那都是吴老太太一手给张罗的婚事,八个儿媳妇也差不多都经她相看中的意,只这最小的儿媳妇纪梅是个例外。
当初在吴老九婚事上,吴老太太最先相中的是纪香,中间却因为出了那么场闹剧,不得已才把纪梅给娶进门。
吴家原来是五间瓦房,几个儿子碌续成家分出去单过,吴老太太最疼的就是这老小的九儿子,原打算让他在跟前儿给养老送终。前年吴老九和纪梅结了婚,因为是先上车后补的票,纪梅一家吴家门就是个双身子奉魔。
怀了孕的女人爱狠馋,身子也沉喜欢犯懒,吴老太太哪怕看不上纪梅,可看在她辛苦怀着自己孙子的份儿上去怎么样都忍了。
可等到这孩子落了地,纪梅也出了月子,仍然还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丁点儿的活都不帮着干,只知道花钱打扮自己,有时候连孩子都顾不上喂,成天的跟人去打麻将。
吴老太太一天干完了家里活,干外面活,有那么点儿空想休息休息,还心疼老儿子带着孩子累,帮忙接过来让吴老九去歇着。
这么一来,吴老太太就忙成了个陀螺,从早到黑闲不着,晚上孩子还哭闹,这觉也睡不好。
一天两天也就忍了,时间一长她可受不了,逮了个机会就把纪梅好一顿臭骂,什么难听话说什么,就差没把过去那段时间发生的事编成日记本一笔笔骂出来了。
纪梅那也是白给的,有个纪淑英那么个从头坏到脚的妈还能好了吗,从中那是没少的豁豁,给闺女出这主意出那主意,目地就是一个,让她跟吴老太太吵架、打。
打那以后,吴家这婆媳俩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就没有什么时候安生过。
吴老九夹在中间也是没招儿,就跟吴老太太提出来要跟几个哥一样分家出去单过。
吴老太太也是累苛儿了,闹苛儿了,倒也同意了。只是前几个儿子分家出去,每人都是一千块钱,到了他们这里也不能例外了。
这时候就是在农村盖个房子也得个两三万块钱,这一千块钱连个水泥沙子钱都不够。纪梅当时就翻了,直吵吵着老太太有钱还这么抠嗖,明摆着为难他们。说是最疼老儿子,实际上也就是白活个嘴皮子,半点香益都没多给。
纪梅这话说的倒也不完全就是没头没脑,她回家的时候纪淑英就给她分析过了。吴家老头子那是正了八经的铁路退休工人,每个月都能开上五六百块钱,这么些年攒下来怎么地不也有个十万八万的。前面那七个儿子结婚也没花老头老太太多少钱,加上过年过节有能耐的那几个儿子也没少给钱,他们手里头肯定还剩了不老少,趁着这分家的机会就跟他们闹,跟他们要。
纪梅完全执行她妈的策略,一哭二闹三上吊,愣是把吴家给折腾的底儿朝上。吴老太太气病了倒在炕上,拿出了一万块钱给他们在房头又接了三间新瓦房,额外又给了五千块的置家费,这场风波才算是了结了。
吴老太太本以为这家是分了,往后能省省心,可事实的情况却是没比之前好过多少。明着是分了家,各过各的,可都在一个院子里头住着,稍稍有个风吹草动的能不知道吗?
就打比如说,纪梅在外头玩儿,家里头没人给做饭,吴老九饿了肚子过来找饭吃,当妈的能忍心不让他吃吗?再比如,小孩子奶粉没了,吴老九说他兜里没钱,跟老太太拿点儿去买奶粉,这钱能不给吗?诸如此类的小事数不胜数,总之就是各种麻烦事儿压根儿就没少多少。
要是这些能落着个好儿那也行,纪梅心情一不顺了,或者是打麻将输了钱,回家闹脾气跟吴老九干架,时不时的就把老头老太太扯出来说事儿,不是说他们偏向这个儿子,就是向着那个儿媳妇,反正就是各种找事儿。
吴老太太每每听见她骂杂儿是又生气又没招儿,成天的打架让外人也是笑话,能忍就忍着了,实在忍不了了也会跟着对骂回去。
每回打架完了她都跟吴老头报怨,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当初就不该心软听了小儿子的话,娶进这么个死不上限儿的玩意儿。前头七个儿媳妇都没这一个上火,受的气多。
要不说这往回娶媳妇,真得她好好的把把关,怎么地都不能由着这些小子自己的性子来。光他们说好那不行,得她看好了那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