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他在一片茂密的树林中穿行,忽然前方出现了一片平坦开阔的草地,其上一侧有几间木屋,另一侧有一座巨大的门形木质建筑。走到近前,其上居然布满封印符文,有些字东门树也不认得,最顶端赫然写着“亚茨东界之门”六个古朴大字。
东门树大惊,这分明是神宗起源之地,他仅仅在书籍上读到过一些记载,根本没见过,但眼前的景象却异常的真实。
嘎吱一声,木门打开,从一旁的木屋中走出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身板挺直,红光满面,神采飞扬,双瞳似电,炯炯有神。老者衣着朴素,前襟上绣着两颗一模一样的树,树干笔直,树冠呈圆形。两棵树之间有一圆形拱门,与两棵树相比显得很小,很远。那图案虽然第一次见到,但东门树却有一种很熟悉很亲近的感觉。
老者望着远处,自言自语道:“咦?南方毁灭之火,接近东方生命之木,又要有强者出世!命运的齿轮又要再次转动吗?”他又转头看着东门树说,“少年,来神树内找我吧!”
东门树刚要细问所在何处,却又从梦境中惊醒过来。
这个古怪梦境不停地重复着,半个多月后,东门树做出了一个决定,向神宗学院提出申请,离开法术分院,独自进入神树内修行,当然,他并未说明原因。
叶十年听了,郑重其事说道:“你可知道神树未被探索的区域内,存在着诸多未知的危险?”
东门树答道:“我知道。”
叶十年沉思了片刻,说道:“你跟我去向院长请示吧。”
两人来到千叶院长屋内,刚说完,千叶院长也是有些吃惊。他看着眼前这个少年,虽然不知道为何提出这样的要求,但估计多半与那四年之约有关系。
“你渴望着变强,离开法术分院,进入神树后,没人能在帮你,其中的诸多危险有可能让你丧命。”千叶院长试探着。
东门树认真说道:“院长,我进入学院一年时间,确实实力大增,全都是依仗宗主和院长的厚爱,以及叶教官的教导。但我相信,金氏家族的金吉尔必定也在日夜苦修。她本就是冰澜院的优秀学员,受到悉心栽培,以其金氏家族的雄厚底蕴,必定在修行资源上要远远强过我。为了那四年之约,为了宗门的荣誉,也为了我自己的性命,我愿意冒险一试。”
千叶院长心中稍有不悦,神宗学院和四澜院毕竟都是大陆上名声显赫的军事力量,作为院长自然心中有着一份骄傲,希望自己管理的神宗学院能够被顶礼膜拜,不愿意被拿来与别的学院相比较,更不愿落于下风。他苍老的双眸微微眯着,散发出一股恐怖的气息,弥漫整个屋子,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东门树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并不在意,一旁的叶十年心中却升起阵阵寒意。虽然他也仅仅见到过千叶院长展现出的一点点实力,那已经可以用恐怖来形容。眼前这位老者,曾经是叱咤整个大陆的强者,纵使是千军万马雄兵百万,听到千叶之名也要忌惮三分。自从十几年前的四国之战后,他仿佛一直沉睡着,一心一意地管理着神宗学院,并未再显露过强大的战斗力。
千叶院长微眯的双眼突然睁开,尖锐的光芒打向东门树,令他不禁后退了半步。千叶院长说:“既然你有这样的觉悟,我也不再阻拦。但是,你决心进入神树修行,就意味着放弃了学院内教官的指导和庇佑,放弃了学院内的所有法术资源。”
叶十年心中骤然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凝重。
东门树点点头,千叶院长从怀中拿出一个卷轴,继续说道:“从神宗学院设立以来,就有这样的规定,进入神树未知区域的学员,必须在此卷轴上签字画押,证明他从进入未知区域开始,直到回来,这段时间内的个人安危都与学院无关,所发生的一切后果都自行承担。”
“院长,这?”
“住口!”叶十年刚要说些什么,就被千叶院长严厉地制止了。
千叶院长又对东门树说:“签了这个声明,你的名字就会在学院内公布,你可以回去考虑考虑。”
对于在卷轴上签字画押,虽然东门树不甚了解其中的含义,但叶十年却心知肚明。
这个卷轴其实是历史的产物。早在神宗刚刚走出太古禁地,来到如今的这片土地定居后,那时尽管英雄辈出,尽是实力滔天的强者,但所掌握的法术资源却很有限,没有形成系统流派。所以很多神宗的人都凭借一身胆量,闯入那未知的神树区域内。这些人,有的带着丰厚的战利品和强大的法术归来,但更多人都杳无音信踪迹全无。由于神宗初到此地,根基未稳,人力物力都极为有限,无法派人进入未知区域寻找那些失踪者,在卷轴上签字画押正是为了这个目的,但并不公示。
到后来,神宗学院逐步建立,先辈大能者集众人之力,对神树进行了有组织的开发,同时大力发展神宗学院。积年累月,神宗学院势力庞大,底蕴雄厚,人才辈出,更无人愿意去那未知区域探索。毕竟放弃学院的诸多资源,已经是极大的牺牲,而在未知区域内又不知道能够得到什么,这种希望渺茫的尝试,逐渐无人问津,当年的卷轴也就渐渐地被尘封了起来。
直至近百年来,神宗学院更加强盛,偶尔有提出离开学院庇佑进入未知区域者,都被视为异类。毕竟学院已经不比当年,在学院内能够得到非常好的发展条件,不必冒险去苦苦探索未知区域。所以但凡有提出要求的人,都被认为对学院的不尊重,需要在卷轴上签字画押,公示大众,算作一种惩罚,同样也包含生死不再相关,学院不会派人寻找的意思。
东门树思考片刻,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火苗,并没有说话,而是走到近前,直接拿起笔,在卷轴上签了名字,又按上手印。他又后退几步,对着千叶院长深鞠一躬,说道:“院长,我本就是无根无缘之人,承蒙院长的厚爱已经深感荣幸,此番举动,还请您谅解。如果我有命归来,定会让您刮目相看,为学院增光添彩。如果我遭遇不测,绝不劳烦学院动用一兵一卒去寻,只烦请给南方烈火城青叶酒馆寄封书信即可。”
千叶院长尽管依旧生气,但却暗中佩服眼前这少年的坚韧心性,心中对于东门树的不敬行为十分倒减了七分。他又眯着双眼说道:“好,我期待你能让我眼前一亮,你回去吧,准备好了让叶教官引你离开。”
“是。伽梵宗主对我有恩,平日里又事物繁忙,我就不去惊扰了,烦劳院长代我向他辞行。”
千叶院长点了点头。
回到住处,东门树简单收拾了下行礼,又向宗内的人多要了些干粮和清水,好在有储物石,能够随身携带。他又将爷爷给的酒葫芦也收入储物石中,蹲下摸了摸两只小狗。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了,你们要听话啊。”
刚说完,熊熊瞪着大眼没什么反应,小胖却疯了似的窜上东门树的肩头,对着他叫了起来。
东门树一惊,心中暗想:早就觉得这两只狗有些灵性,莫非它要跟我同去?
当下留了一封信在桌上,又将两只小狗抱到床上,抚摸一番,说道:“我走了,你们好好看家。”见它们都趴在床上,这才安心,轻轻地出了屋子。还没走出院子,却见小胖也轻轻地从屋门中溜了出来,跑到跟前摇着尾巴。
东门树无奈,向院外走去,小胖就一直跟着,只要他一停下,小胖也停下,抬着头看着他,两只深黑的眼睛炯炯有神,透着亮光。
来到神宗书院,桃敏正在前两进院子忙活,仅仅热情地打了招呼,并无暇多说话,东门树正不知道如何与她告别,索性来到第三进松杉的书房。
敲门进屋,松杉正在看书,东门树为其沏好茶放到桌上。
过了片刻,松杉才将手中书籍放下,说道:“今天来有事?”
东门树遂将要前往神树内历练的事说了一遍。
听完,松杉却并没有太大反应,只说:“多加小心。”
看东门树有些吃惊,松杉笑笑说:“我相信你能平安回来,因为当初第一个进入神树探索的人,正是东门一族的。”
东门树心中有些惊喜,又说:“师傅,您多多保重身体,弟子告辞了。”
松杉点点头,又拿起书翻看起来。
由于在一世斋能学的都已掌握,剩下的就要靠个人悟性参悟封印符文,所以老掌柜已经吩咐东门树不必再去,所以东门树也仅仅写了封信放到一世斋大门处。
第二天清晨,东门树来到神宗学院,进入院门时遇到了些学员,都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他签字画押的卷轴早已在学院内公示出来。
有学员主动放弃神宗学院内的各项资源,独自离开去探索神树,这在近几十年中还没出现过,所有学员都在大肆议论这件事,多半是认为东门树发疯了,更有人说他太过狂妄。
东门树不管众人的议论和各种眼神,埋头走着,来到法术分院,门前有两个少年早已等候多时,他抬头一眼,心中不禁一热。两个人分别是铁桦和花傲天。
铁桦是三人中最早获准进入神宗学院的,但由于他的特殊血缘和独特法术,又是宗主伽梵的亲传弟子,所以很少过来,都是独自修行,今日特意赶来送行。至于花傲天也到场,却不知何故。
尚未说话,铁桦却一把搂住他说:“兄弟,你又何苦呢?我说过四年之约会陪你同去。”
东门树也紧紧地搂着铁桦感动地说:“哥哥,你待我如亲弟弟一般,我又怎能忍心你陪我犯险。这次的决定,实在有些难以说明。”
两人这才松开,铁桦只好有些不舍地说:“好兄弟,保重,平安归来。”
“你也是,哥哥。”东门树又看向花傲天问道,“你也来了?”
花傲天依旧是平日里的秉性,冷言冷语道:“说不好是最后一面了,我过来看看,但愿你能回来,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场公开的决斗。”
东门树微微一笑,出人意料地将花傲天抱住,轻声说:“你也多保重,不要太嚣张。”
花傲天又惊又急道:“干什么,放开,这家伙,真是的。”
郑重地看了看铁桦和花傲天,东门树转身进了法术分院。
叶十年早在门内等着,一路无话,将东门树引到神树上方深处,在一片空旷的区域前停了下来,上面挂着一道巨大木牌,写着“神树分界”,周围出现了许多神宗战士。叶十年这才说道:“此处便是神树的分界处,这一侧便是法术分院,另一侧便是神树区域,有着更加广阔的天地,同样有着无法预知的危险,你多加小心吧。”
东门树点头说:“有劳叶教官了,学生告辞。”
从此,东门树接受了宿命的指引,离开神宗学院,为了成为强者,为了实现梦想,踏上了神树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