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在某网站发文又删文后,兜兜转转又回到晋江了,真是……很奇妙
这文在别的地方发过(已删),所以,我大概一次性就能更到十万字,新看到的朋友不用等养肥啦哈哈哈哈
至于老读者,比起之前,这回一不改题目,二不改标题,三不删内容(づ ̄3 ̄)づ希望继续支持
PS:封面用的朋友之前做的图,也不去麻烦人家再给改笔名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哈哈
显隆十六年。
长安大雪。
一阵狂龙乱战似的西北风过后,雪渐小了,被大雪覆盖的官道上现出一个灰点,走近了方才看清,是一匹垂头咴咴的杂色老马吃力地踽踽前行,马鼻中喷出的雾气旋做冰霜。
老马拖着破旧的木板车,车上载着一口粗糙的木棺,也被白雪覆盖。头前牵马的妇人三十多岁,双手龟裂,脸上并不见十分悲伤,后面扶车的则是个身量不足的少年,十三四岁光景,虽然一直走着,却仍冻得面无血色。两人都是斩衰麻衣,竟似淹没在雪中一般。
忽然,少年抬起头道:“阿娘,前面有马队,正往这边来。”她在草原上长大,机敏得像头小狼。
妇人闻言停下脚步,拢了马往道边靠去。少年帮母亲停稳了灵车,站在母亲身旁,心中揣测来者模样时,眼前递过个酒囊——“喝一点,暖暖身。”虽说正在服丧,可没有这个,她们还真不能穿越疾风大雪,徒步千里,回到长安。少年接过酒囊,喝了两口。是葡萄酒,临走时夏尔送给她们的。
一会儿功夫,远处的马队已进入视线:几十匹高头大马一齐奔跑,踏雪碾冰,好大排场。不知为何,打头的忽然勒马放缓了速度,后面的人马也全都慢了下来。所以经过时,少年很从容地看清楚那些马有的披鬃,有的剪做三花,看清楚马上的人有三种服色:队首的胡服猎装,跨角弓、背胡禄,狼牙箭满满地斜插在胡禄里,其中数人架着鹰和鹞子,这时几只大犬狂吠起来,被胡服者喝令一声,便立时乖乖噤了声;队尾的则是黑色武服,荷刀执仗,个个猿背熊腰,龙精虎目,一看便知是世家豪奴。被豪奴们簇拥在中间的是个穿霜色团花纹圆领衫的郎君,剑眉凤目,年纪也不过十六七岁,看上去穿得十分单薄,只有脖子上围的蓬松丰厚、裹住半张脸的玄狐尾让人不会担心他被冻透。他骑的是一匹“闹装”黑紫色胡马,神骏高大,马头、攀胸、鞦带上装饰着精美的金杏叶。即使打猎,也毫不简慢。高贵、奢侈,典型的北方贵族做派——然而这些却并不太吸引少年的目光——年轻公子背上的弓较旁人的长了许多,倒是朴实得紧。
少年看得失神,被注视的背长弓的人却目不斜视,直到马队安安静静地从灵车旁经过,约走出一射之地,他才不经意地扭头望了一眼,接着整个马队马嘶犬吠,狂奔如故,经过处地动如雷、雪似排浪。
少年的目光追随马队到路的尽头,那里,雪已停了,雪洗的天空颜色不深,像草原上浅浅的湖,又像是夏尔蓝色的眼睛。
“就要到了。”母亲的话将少年的思绪拉了回来——三个月行了几千里路,终于要到了。拂落棺上积雪,少年心中道:“阿耶,我们回家了。”鼻子一酸,眼眶也湿热了。
“阿璃……”妇人牵起马缰,看着孩子。
怕被母亲瞧见,叫“阿璃”的少年迅速抹了把脸,扶了车,转头对母亲道:“顺义公主常跟我提起长安城中那些纨绔子弟,说他们如何目无王法、横行霸道,今日看来,却并非如此。”
妇人边牵马边问:“何以见得?”
少年道:“我起初纳罕他们为何突然放缓步伐,看他们打马离去才明白过来,他们放慢速度、靠边行过是为了避免跟我们冲撞。谁说世家大族的人眼睛就一定是长在头顶上的?想是世人偏见。”
少年又道:“阿娘,你可看见那公子的长弓了?不知我能不能拉开,我若得了那样的弓,定要‘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
妇人回头看着少年,不置可否,却在心中怅然道:“三郎啊三郎,恨我没把抚悠生做男儿身!”“抚悠”是少年的名,竟是个女儿家。她惊觉母亲目光黯然,不由忐忑道:“阿娘,怎么了?”
妇人深深吸了口气,幽幽叹出,竟在气息的最末微微弯起了苍白的唇,说道:“阿璃,为你阿耶诵《白马篇》吧,他爱听。”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
…………
…………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
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显隆十六年的冬天,左卫大将军辛黯辛玄青的灵柩由妻女从千里之外的西突厥护送回长安。
魂兮归来,大雪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