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都是如常的晨昏定省,除此以外公主跟我的关系也越发好了,常来我宫里跟我说说话,我想就这样安静的直至终老也不错。
至于那个江昭仪还是得宠,每日碰到也只是相互报以微笑,并不多说什么。也许我还是恨的吧,恨到连宇朝任何一个人都不愿接触。
可是每到深夜,越是抗拒回忆,脑海里越是会被某个人的身影占据,那抹明黄色,挥散不去。只望寒冷的空气,也能把我的心冻结成冰。
这日一宫的人都到齐了,唯独江昭仪姗姗来迟。此时她正莲步进来,看了眼皇后,脸上有些不安,又快步上前,跪了下来。“臣妾来晚了,还请皇后娘恕罪。”言语很是恳切。
“罢了,本宫最近江昭仪侍候皇上辛苦,你且起来吧。赐座。”皇后还是这温和的样子。
“是啊,江昭仪最近颇得圣宠,看起来人也懈怠了不少呢,竟把请安的时辰都忘记了,莫不是恃宠而骄,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丽修容一脸的轻藐。看来对于江氏得宠颇多怨言。
江氏毕竟年纪尚轻,才刚落座就冷不丁的传来这么一句,一时窘起来,脸儿都泛红了。支支吾吾道:“臣妾是迟了,有错在先,还请丽姐姐恕罪。”
也不知这江昭仪是故意的还是真不知礼数,萧氏不过是个是个小小修容,此时皇后娘娘在,萱贵妃娘娘在,怎么算也轮不着那萧氏“恕罪”。不过此话一出,反而叫丽修容吓的一顿,小心的看了眼上位,看到皇后娘娘面色如常,这才放心下来。故作好心的说道:“江妹妹,怎么样你也是大国出来的女子,礼数什么自然是好的,怎么连这么没有头脑的话都说的出来?皇后娘娘在这儿,你怎的求我恕罪?”
江昭仪知道自己说错话,脸越发红了,却不知道如何应答,只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个劲的说:“皇后娘娘恕罪,臣妾不是有意冒犯皇后娘娘!”
丽修容是什么人,皇后怎么不明白。她无奈摇摇头,叫她起身。“好啦,江昭仪快起来。本宫不怪你,别一个劲的跪这跪那的,跪坏了身子本宫如何向皇上交代,快些坐下吧。”又转头对着丽修容责怪道:“你也是,吓她作甚?江昭仪论年纪也不过是个小妹妹,十皇子都十九了,你莫不是都虚长了那些年?”
听了皇后的话,丽修容反而笑起来:“臣妾知错,臣妾也都是为了皇后娘娘着想才这么说的呀。江妹妹你说是吧?”
江氏才放下的心,转眼又被提了起来,只得附和道:“姐姐说的是,都是妹妹说话太不小心了。”
“知道就好。”丽修容得了便宜又卖乖,正是得意,只听那边低头垂眸江昭仪抬了眼,羞怯的说了这么一句:“臣妾刚入宫不久,跟诸位姐姐也不算熟悉,想来丽姐姐平时一定严于律己,一言一行都谨遵宫规,不然怎的皇后娘娘宽宏大量不怪罪臣妾,丽姐姐却首当其冲为宫规说话呢?”
“你……”丽修容没想到江氏会绝地反击,吃了噎,一时想不起说什么话来。
江昭仪显得有些不明白丽修容突然凝固的笑颜,问道:“妹妹说的不对么?”
“江昭仪好巧的一张嘴,难怪引得皇上流连忘返。”萱贵妃一直没有说话,大概是有些看不过眼了,这才开口:“丽修容你也是,竟跟着江昭仪计较,你别忘了先前夏淑仪也迟过,皇后娘娘不都没说什么么?不过本宫倒是看明白一点,宇朝的人大约都不喜欢守时。”她只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着这话,罢了还朝我笑笑。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妹妹们就回宫去吧。”皇后这几天大概身子不适,又操劳过度,气色显得有些苍白。
“是,臣妾告辞。”一宫的人行过礼,皆是散了。
“夏淑仪,请留步。”皇后一旁的嬷嬷道。
我正想走,听见有人叫我,便停下脚步,退了回去。心里隐隐觉得娘娘这样子恐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所以待人都走光了,我才开口:“皇后娘娘请说。”
“本宫知道,公主跟你很要好。”皇后说这话的时候,不温不火,倒叫我不知道她的意图了。
“是。”我微有些惊讶皇后这态度,若不是有什么严重的事,定然不会态度跟前几日来个极大的反差。
“她心眼直,嘴巴也快,比不得夏淑仪心思缜密。倘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本宫也替她向夏淑仪赔个不是了。”她直直的看着我,说的不咸不淡,一改往日的温厚。当然,字里行间根本没有一丁点道歉的味道。
我福神浅笑,又抬眼看着她才回话:“臣妾不敢,皇后娘娘言重了。公主只是闲屋里闷得慌,才来找臣妾的。”
她亦是看着我,待捉摸透了,满意了,才把目光从我这儿移开,脸上也有了些笑意:“夏淑仪,听本宫一句劝,你即以来了祈国,便安安分分的就好。这个宫里的事儿,不该你费心的,就不要去管。而别的宫里的事儿,就更不是你该费心的了。”
我莞尔一笑:“娘娘何出此言?”
“本宫最近常喜欢看天,本宫觉得雪花在天上飘下来的时候是最美的。不过你不觉得最近的空中除了雪,还有其他什么吗?”她见我无解,继续道:“鹰,一直很漂亮的鹰。”
“鹰?”我有些疑惑。
“不怕告诉你,本宫怀疑宫里有细作。”
听到这个,我才明白过来。勾唇一笑,道:“娘娘既然不相信臣妾,又为什么要跟臣妾说呢?就不怕打草惊蛇?”
“祈国乃天寒地冻之地,风大雪大,路途遥远,信鸽虽说耐寒,但毕竟容易被人抓住,而鹰又不好驯服,送信的人此番苦心,不就是怕泄露机密。”她笑了笑,又说:“何况本宫觉得夏淑仪是聪明人,你为什么来这里,相信你比本宫还要清楚。而本宫听说路上车队还险些遭遇不测,他们虽刻意分散,矛头却仍是直指夏淑仪你。”皇后说着,指尖向我一点。“明人不说暗话,那假扮成匈奴模样的贼人,本宫就不提了。不过可见,夏淑仪绝不是作细。”
“那娘娘是在怀疑……”
“诶,”她伸出手,打断了我的话。“本答案很快就会揭晓,而且本宫相信你会帮本宫的。好了,你先下去吧。”
“是,臣妾告退。”
回宫的路上,我反复捉摸。皇后的意思是在怀疑江昭仪,而她那么正大光明的告诉我,无非就是在最后试探我一次,如果鹰从此不见了,那我便是细作,反之则是江昭仪。
可若是江昭仪……这又是一个难题。我若去提醒她,我们两个人要丢了性命不说,到时候便是两国之间撕破脸皮的事儿,皇上根基才稳,对付祈国还是有些吃力的,到时候受苦受难的都是黎民百姓;倘若我不去提醒,只单单死她一个,祈国大可随意造个谎言便罢了,而宇朝也不能为个身份不高的女子大做文章,白白没了安插在祈国的作细,有苦也说不出。
表面上看,是后者的好,只不过……我在心底冷哼一声,想不到皇后娘娘好深的谋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