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悉索索,悉悉索索——
水笔的笔尖在纸上奋力的写,用力过度,连茧子都压得有些疼,可是我还是不想停,连考试都没有这么快的阅读速度,好像一眼就瞄到了精髓。
我在努力让自己停不下来,想一只真人版战斗陀螺,只有这样我才可以什么都不想。
“下课了!”展寻要出去接水,看我保持一个姿势超过了一节课,忍不住拍了拍我的桌子,看我没反应,终于忍不住抽掉我手中的笔。
高速抽走的笔擦着我的皮肤,笔尖画出一道黑色,好在没有破皮。
“你干什么?”我看着他。
展寻撇了撇嘴,“大姐,你一节课刷了两套试卷了,你没察觉么?被机器人俯身了。”
我吐出一口气,用手撑着额头,“没事,只是要考试了,我有点紧张。”
等他自己装完水并顺便把我的瓶子也给灌满后,发现我又换了个动作僵持,耐着要扇我一耳光的冲动,把开水瓶推给我。瓶子有些不隔热,我被烫了一下迅速缩手,跳起来瞬间吸引了全班的眼球。
我狠狠瞪着他,“你干什么?”
“看你还是活的就放心了,”展寻翘着二郎腿很有范儿的幸灾乐祸,“你这什么表情,跟失恋差不多。”
我还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看基佬寻贴心男闺蜜似的安慰我,那样子很像看透人生大彻大悟的大师,就是那张娃娃脸差了几分沧桑感。
“我跟你说,班上还有那么多女生暗恋物理老师呢,结果每个月都要失恋一次。”他说了,拍着大腿笑了,学着物理老师的模样,“你你你,又没及格,这种成绩,不想考大学了吧!”
“笑这么大声,感情就你没失恋过。”我把杯子推到里面,看是倒腾起课桌来,准备把已经挺整齐的它们再整理一遍。
“谁说的,”展寻耸耸肩,“我每天都在失恋。”
我切了一声,提醒他别装情圣,这不是三流烂俗片。
“喜欢的人不喜欢我,你说是不是每天都在失恋。”
他的表情莫名忧郁起来,眉头一皱到真有几分可怜的味道,我自以为戳到了人家的痛处,暂时把自己的烦恼抛到了九霄云外。
“你,跟他表白了?”我小心的问。
展寻叹了口气,“人家有喜欢的女生了。”
真是个哀伤的故事,简直可以预料到结局,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大男生,安慰这个至少在旁人看起来活得阳光又大条的男孩。
这个时候的自己,真像个恋爱白痴。也是啊,严格意义上,我还没有正式的恋爱呢,我还没有等到那句表白的喜欢或者爱呢,所以还没有机会说出我愿意。
Ido.
于未然已经剪了三本参考书,把那些例题和习题从不同位置裁剪下来,工整的粘贴在那个精美的笔记本上,数学整理了一半,物理整理了一半。
柴敏刚刚收完东西回来,看到正在忙碌的于未然,不禁盯着他多看了两眼,又扫过那个笔记本,笑了笑,“整理得很细致嘛。”
“嗯。”
场面有些冷,柴敏只得了个单音符,有些尴尬,讪笑着,“题目那么多,再怎么整理都不够,而且理综物理解答大题就那么三道,根本很难压准。”
百忙之中,于未然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眸很快垂下去,他的唇齿间带着笑,与平日里的礼貌有些细致的差别,“不是押题,再怎么出卷也是万变不离其宗,掌握到解题规律就好了。”
人家回答得那么冷淡,自己也不好热脸去贴冷屁股,但想到同桌那么久也只限于点头微笑忽然觉得心里憋着口气,并且真心觉得那本笔记还不错,想了想还是开口了。
“这本笔记,能借……”
“很抱歉,”于未然抬头冲她颔首,明明笑着,却让人有些不寒而栗,“我赶着送人。”
送人?
柴敏也是个极其骄傲的人,毕竟有些才华又有些家世,倒不是稀罕这个笔记,但顺着于未然的眼睛看过去,那眼里满是温柔,再听着这不带温度的话,忽然就有些不忿,冷哼一声,也不搭腔。
一模考试的重要程度不亚于熊秉坤在南昌起义打响的第一枪,搞得好就是一鼓作气,调整不过来那就是心态坠毁,稍不注意就要玩完。
虽说是教委出题,但毕竟不是高考,偶尔也抽调个别老师。
这个时候新一轮押题就会出现,每个科任老师都唾沫横飞地说哪里哪里必考,哪里哪里绝对会出现,广泛撒网的当然押得准,范围小的就看各自的浑身解数。
赵艺聪上体育课的时候溜达到了英语办公室,他已经欠了好久的作业,英语老师关注到了他,等看到整个空无的楼层,才想起早上有通知教研大会,老师都赶礼堂开会去了,于是索然无味地荡了回去。
忽然看到一间办公室开着门,里面有个瘦高的人影,他一眼就认出是欧阳惜,那个身影化成灰他也能辨别出。只看欧阳惜弯腰,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很快就往外面走。赵艺聪沉吟一下,转身进了楼梯间,隐约看到欧阳惜的衣服在门框边被勾了一下,慌张中夹着的东西落了出来,是个纸卷,跟厕所的的草纸差不多。
等欧阳惜走了,赵艺聪觉得索然无味,她做什么自己已不应该再关注,于是又想晃荡回操场。哪料到有双手更快,还没转身先在他背上敲了一下。
柴敏在他身后,友好地笑了一下,“赵艺聪,不上体育课在这里晃什么?”
对这个女孩他没什么影响,只记得成绩还不错,于是支支吾吾,“我来上厕所。”
整天他都恍恍惚惚的,总觉得上午那个匆忙从办公室里跑出来的女生,和他认识的欧阳惜简直不像一个人,端庄稳重女神范的欧阳惜,怎么会猥猥琐琐地像做贼一样。
明明告诫自己不要好奇管闲事,可还是忍不住会想欧阳惜到底拿的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第一组看了一眼,靠墙的位置没有人,说明出去了,只是旁边那个位置坐了个马尾辫女生,在叽叽喳喳跟人聊天。
赵艺聪往那边靠近,随便抓了个男生,声音不大不小地开口,“听说年级篮球队那个前锋,刚刚在隔壁班去了,他们队长是隔壁班的?”
余光一直往旁边注释,果然,这话一说完,那个正叽歪聊天的女生立刻站了起来,来着跟她说话的女生,眼睛冒着星星眼,一副再不走就来不及的表情。
“哎,你们俩是不是要出去?”赵艺聪赶紧快步赶过去,叫住她俩,手中递过去本参考书,语气不甚在意,“能麻烦帮我个忙么?帮我把这本是带给隔壁班的那个王堃。”
虽然臭屁了一点,但赵艺聪歌唱得好又爽朗帅气,女生对他还是很青睐的,想到要去隔壁班,一口答应就赶了过去。等她们的身影在门口消失,赵艺聪一屁股在欧阳惜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他反向坐着,鼻腔里哼哼唧唧出来一支不完整的曲子,手指敲了敲桌子,只是把眼角余光装作不经意扫过欧阳惜的书桌和书筐,四面没有人注意过来,可是赵艺聪也没有发现什么价值的东西。
也是,如果是重要的东西早就收好了,哪里像其他人一样乱扔,毕竟欧阳惜可是个很会打理的女生。再看看自己坐在的这个位置的主人,真是书啊卷子啊不分门别类一股脑塞了一抽屉,他记得这是个成绩跟他一样臭的男生吧。
等等。
他再仔细看了那个杂乱得三年都可能没整理的抽屉,从中间慢慢抽出一张纸,跟欧阳惜上午怀里那一卷一样,还有折过的痕迹,他不会记错。
赵艺聪赶忙把薄纸展开,是几道潦草的题目!
很多老师都会印一些私人的小试卷,当做随堂测验或者家庭作业,如果只是普通试题,为什么欧阳惜上午会偷偷摸摸神色慌张。
那间办公室?
“嘿,赵狗,给我递一下押题卷呢!”发呆的时候有人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抬眼果然看到前面有人伸出手来吃力的递过一本金灿灿书皮的试卷,后面那位仁兄够不着正支使他当中间搬运工。
他顺手帮了个帮。
对了!押题!
那个办公室,好像只有数学组的张老师和另外一个李老师,不过那个李老师出国去学习了,一时半会还不回来,桌子也空着。如果他记得没错,那个张老师应该是被征调去出题去了。
一个冷汗扎下来,他从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佩服自己的联想力。
以前不是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有老师仗着跟教育局关系不错,结果看到了题,在期末统考里漏了不少,结果一个班都考得超长好。后来事情被捅出来,其他班的同学都叫嚣的就差没拉横幅□□,毕竟好事没落到自己身上。
到底张老师是无意还是有意带了回来?
欧阳惜难道不知道,被发现偷这种试卷,一辈子就完蛋了!混蛋,为了那个年纪上排的上好的好学生?简直疯了。
他正在出神,突然一个激灵,看到柴敏往行政楼走,赵艺聪忽然想起来,早上不只他一个人,柴敏肯定也看到了!如果她说出去,欧阳惜肯定会被记大过,说不定还会开除。
想到这里,他吐出口气,再帮欧阳惜最后一次,也算仁至义尽。
“柴敏!”
这一声果然截停了柴敏,他回头看着挥汗淋漓奔过来的赵艺聪,不由得好笑。
“借一步,不不不!借两步!”赵艺聪嚷嚷着把她拉到人少的地方,可是该怎么旁敲侧击呢,他可不喜欢看什么《演讲与口才》,自己除了一张烂嘴,可说不出充满机锋又带着目的的话,顿时抓耳挠腮起来。
柴敏抱臂看着他,样子有些不耐烦,估计他再说不出话来,这女生就要推开他暴走了。
算了,只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也许她没看到呢,或者,她也不是个喜欢八卦报告的女生。
“我是想问,”赵艺聪抓耳挠腮,“我是想问,早上体育课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看到……”
“没有看到,”柴敏笑了一下,轻得耐人寻味,赵艺聪松了口气,以为他懂了自己的意思,“没看到就好。”
“我是说我没看到其他人,除了你,”柴敏咧了个笑容,眼睛里闪过一道光,“还有欧阳惜。”
“让我想想,早上办公室可没人,一般谁去那里,”赵艺聪听她说得冷汗直冒,这个柴敏,看起来可没有她表面的纯良,且听她又说,“我知道你喜欢欧阳惜,你帮我个小忙,我保证不对任何人说在办公室见过她。”
看赵艺聪面带犹疑,也似在考量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柴敏显得十分轻松,“得了吧,其实只是个顺手的小忙,这样说是让你放心的,就算你不帮,欧阳惜跟我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干嘛要把她的事情说出去。”
“那……”赵艺聪这下也不知道柴敏是个什么意思了,但这女生看起来恭顺温良,成绩比欧阳惜又好很多,好像听起来是那么会道理,心下更加烦乱,不如快刀斩乱麻,“好,可是你说的,顺手小忙。”
“是的,顺手小忙。”柴敏答道。
柴敏还往行政楼的方向走,赵艺聪本来下意识让,结果又挡了回去,看他这个模样,柴敏心下明白三分,挥手扫开他,慢悠悠走过去,“好了,我现在得去发校讯通,不然上课得迟了。”
听她这么一说,赵艺聪立刻大条得松了口气,一个人耷拉着脑袋回了教室,但心中还是有些忐忑,如果梁深深知道了他还大发好心帮了欧阳惜而非隔岸观火,竟然还跟柴敏做交易,肯定会骂他是猪,两个月不想跟他说话。但是木已成舟,也只能如此。
走到转角的地方,柴敏往回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微光。
知道上位者的尊严么,往往是不可践踏和侵犯的,怎么会容忍有人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可笑,竟有人以为这里是小孩过家家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