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念磨蹭了好一会儿,回头看到九思嘴角勾着一直看着她,她撇着嘴看了九思一眼立马回过头,顺带还把手中的空纸条藏得严严实实,"你别偷看!"
她说罢用余光盯着河面,河面上他们两个的身影挨得极近,他挨着她站着河面上的倒影使他们的距离看起来更近一些。
九思看了她一会儿,没说话偏过身子瞧别的地方去了。她反复的看了九思发现他确实不是很好奇她会做什么事儿,这样看着就放心了,她小心的把字条展平,放在腿上,拿起笔嘴唇碰了碰笔尖,然后微微皱眉,十分正经的往字条上戳。
她没写过字,以前只瞧过徐绪常在府里写写画画,轮到她自己的时候,光是想想整个鱼就不大好。现在逼着她非要有所发挥才好,她皱紧了眉,下了第一笔,而且她的姿势看起来也并不好看,只是勉强不让笔从她的手中逃脱而已。
左一个圈,右一个圈。一大一小的被画在字条中,她盯着大的那个,觉得有些不满意,伸手又添上几笔,再瞧两个相隔甚远的圈,也不是很满意,她用笔墨划了长长的线,把两个圈连接起来,那条线该如何作比,大概就只能是河上这条连接两岸的石桥一般。
画完字后寻念还偷偷得瞄了九思一眼,发现九思还是偏着头,她推了推九思的腿,"你要不要也写点什么?"
她淡粉色的衣角擦着地面,她蹲着仰着脸看他,眼睛里闪着小姑娘的狡黠。这点小狡黠让人讨厌不起来,尤其让九思没办法讨厌起来。
"不了,你写就好了。"九思眯了眯眼睛说道。
"你没有愿望吗?"寻念疑惑的问道。
她所问的大概是她一直想要知道的事情。眼前的这个九思看起来无欲无求,兴许下一刻他在你眼前消失,他不留一句的离开似乎也是在她预想的范围之内。没谁能看得穿他,也没有什么武器能将他刺穿。
像是个不生不死的,不知道该作何评价的东西。
偶尔他嘲笑她的时候,还能觉出他的人生乐趣貌似就是取笑她。
往往大多数时间,她看不清他。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一直以为,他在九洲四处跑,也只是因为她想要交颈血,她想要成人身而已。
"我的愿望太沉了。"九思突然也往下倾了倾身子,对她说道。
"多加一张字条而已嘛。"寻念忽地一乐,眉眼弯弯,迫切的想嘲笑九思难得犯蠢,但这话吞吞吐吐还是没舍得说出来,在她反复的回想这句话的时候,竟然又从中察觉出苦涩来,她弯起的眼角就掉了下来。
"你这一盏花灯,能装两个愿望?太贪心的话,神仙才不会帮你实现愿望。"九思用食指和中指嫌弃的夹起花灯,他看着花灯缓缓说道,说着的时候还斜睨了寻念一眼,他伸手把寻念手里的字条拿过来,看都不看得帮她放进了花灯了,"多一个,会把你的愿望也拉下水的。"
"身为神仙怎么会计较这些小事?"寻念不信道。
她没瞧见过神仙,但无论是人还是妖,当她们提起神仙时,都是一脸的艳羡,而且九洲之中总有这样那样的传说。
"那你觉得神仙是怎么样的?"九思看着寻念往河边又凑了凑,小短手扑腾扑腾得想把花灯推到河里面去。
寻念一鼓作气,花灯终于安安稳稳的飘在了河面上,而且水的波纹慢慢得把它推远。
花灯和人们一样,三五成群,一点点得飘远。
"能把这些愿望都实现的就是神仙啊。"寻念笑着指了指河里的花灯。
"神仙自己的事情都顾不过来呢?那要怎么办?"
寻念一时被堵住,想着该怎么回应才好。九思慢慢得又说,"那样就不算是神仙了吗?"
"神仙不是很厉害吗?上天入地,穿行古今。怎么会自己的事情都办不好?"
"当然了,神仙又不是无所不能。他们是和你一样的。"九思笑着指了指寻念,寻念越听越觉得蒙,九思还不放弃,就算是寻念听不懂,他也非要说出来,"也许有时候比你还要可怜。"
寻念听完闭着眼睛,双手合十放在鼻尖前面。
"和王一样日理万机的神仙们,寻念的小愿望你们若是看到就帮帮忙。若是看不到,那你们一定是自己遇到什么难事儿了,那寻念自己去努力了。"
瞧蠢鱼一副相当认真的样子,九思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顶,"你是真蠢。"
***
次日清晨,门口已经热闹起来。张渊在院子里把水往自己的脸上扬,浑身像被车轮碾过一样的疼。他眯着眼睛找擦脸用的毛巾,他摸了好一会儿也找不到,有些急了。
突然毛巾被塞到了他的手里,他连忙拿起来把眼睛周围的水擦干净,转而去看给他递毛巾的人。
女子正弯着腰看她,脸都快贴到他的脸上了。他吓得不轻,立刻作出反应往后退了两步。
眼前的这个女子就是昨夜拉着他在长街逛花灯会的繁儿,他终于反应过来。昨夜不知为何,繁儿非要跟着他回家,起初他坚决不退让,后来繁儿几乎是赖在他的背上,他驼着麻袋一样把她带了回来。
"繁儿姑娘,你起来了?"
他眼前的繁儿姑娘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她歪着头指了指正从他前额滑落到下巴处的水珠说道,"你的脸没擦干净。"
说这她还伸出手指往上戳,他想躲,却被戳了个正着,繁儿看了看自己手指腹上的水珠,"确实没擦干净,喏,你看。"
张渊被弄得脸一红,这个姑娘怎么回事,总是和人动手动脚一点都安分,他不过是繁儿才认识的人而已。对于这种状态张渊说不出话,直接把毛巾糊上了自己的脸,颇有些自暴自弃的使劲的擦拭。
以他读书数十载,满肚子墨水,任凭这些,他都想不出来怎么和繁儿解释这些,然后还有必要教会她该怎么做,又不该怎么做。真是好难。
"繁儿姑娘,天都大亮了,不若张渊送你回去吧。"张渊淡定的说道,他放下手里的毛巾。
"回哪儿去?"繁儿一脸的无辜,一头雾水的样子。
"回你的家里啊。"
"不要,我就要在这里。"繁儿似乎有点赌气,小脸一鼓,"那里又黑又暗,我干嘛要回去。"
张渊哭笑不得,这次算是赖上他了吗?
"别让我回去好不好,我一个人很孤单的。"繁儿似乎感觉到张渊真的很想把她丢出去,她凑了过去扯了扯他的袖子,可怜兮兮的道,"真的,而且会吃不上饭,也看不到花灯会。"
"繁儿姑娘。"张渊唤了一句。
繁儿立即眼睛亮亮的,还不忘朝他眨了眨,张渊瞬间投降,"好吧,再住几天。"
"太好了!"繁儿乐得不行,几乎从地上跳了起来,大呼起来,"我就知道你对繁儿最好了。"
"你送繁儿面具,还收留繁儿住下,还,"繁儿顿了一下,傻笑起来。
"还什么?"张渊找不出自己对繁儿还做过什么事儿,疑惑道。
"还,还收留繁儿呗。"繁儿支支吾吾的说道,说完就傻笑。
张渊觉得头痛,笑道,"你刚才说过收留你了啊。"
"哦,是吗?"繁儿恍然大悟状,"繁儿忘了,原来已经说过一遍了啊。"
就这样,张渊从来不招人的小客栈有了第二个人,还是个貌美的姑娘。这姑娘闲不下来,总是在小客栈里忙来忙去,飘来飘去。时常和客栈里的客人说说笑笑,张渊站在柜台上算账,看着这几日收的银子似乎比前几日多上许多。
他抬了抬头,他就看到繁儿手托着托盘在小客栈里像小蝴蝶一样,一会儿落在这儿,一会儿落到别处的模样。
他想起,很多人和他说,要他再寻一个人,一起在小客栈里做生意。他曾经不以为然,觉得另一个人一定会把那种从前的气氛毁掉。
等到繁儿强迫一样进入他的生活,把她的魔爪伸进小客栈的时候,他竟然还觉得现在的生活很不错。
有种很奇怪的满足感。这种感觉好像从前就存在,是一种精神力,而现在可以说,是被繁儿这个人给具象化了。
"张老板?还要上次的那种茶。"
张渊一个晃神,立马从胡思乱想中抽身,他抬眼看就瞧见了刚进门的寻念。
寻念的身后还有一名男子,两人在窗边的位置坐下,寻念正撑着下巴看他。
"我来。"繁儿从远处扭过头,说了一句,然后就快速的跑到后厨去了。寻念一脸诧异的看了繁儿一眼,又转过头看张渊。
上次她来可没见过什么姑娘,这姑娘似乎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然后突然想到昨夜,九思说张渊是和一个姑娘一起逛花灯会,这会儿大概知晓这个姑娘是谁了。
"你挂心的人?"寻念勾了勾手指,示意张渊凑近一些。
她凑在他耳边说道。张渊愣了一下,马上摇头。
"你做什么呀?"这一幕刚巧被繁儿看到,她满脸不愿意的说道,语气也有些强硬。
寻念瞥了繁儿一眼,点了点头,一副我懂的模样,"我知道了,你是她挂在心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