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寻念还是没逃掉，跟着九思回了山下的宅子里。
她不信九思的，找了一盆水用力的洗脸，除了脸有些发红之外，一点效果都没有。脸上的东西一点都没掉。九思答应做到的给做到了，脸正中央的那条分割黑线被去掉了，但这张脸放在谁面前，还是很有冲击力的。
寻念自己看着水照出自己的影子，都觉得不忍直视。
最后自愧的变成了红鲤鱼跳进盆里了。
上面这句是九思说得，他这样以为着。
在房间里留了一张辞别的字条之后，九思就带着红鲤鱼下山去了。
“真的见不了人了。”寻念窝在盆里，恹恹的说道。
“我还以为你从不在乎脸蛋儿好不好看。”
九思说一句话就让人气得想要骂人的功夫依旧了得，这人嘴里就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这世上也就你不在乎了，满脸黑条的在大街上走，扰了人家眼睛，还心安理得。”
“你这伶牙俐齿的鱼，倒是先数落起我来了，现在到底是你扰人还是我扰人啊。”
一人一鱼慢慢的往山下走，这时候乌云已经散了，天上的月亮也跑了出来，石阶上有积水，有时候有水滴飞溅到九思的鞋子上，连他的衣角也稍稍有些湿。
寻念看他的脸，现在哪还有黑条。刚开始他顶着没黑条的脸，她瞧着还不习惯，现在真是越来越觉得舒服，许是见得多了，现在的模样盖住了从前她印象中九思的那个黑条脸。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多久，回去以后没瞧见你，闲着无聊就出来找找看。”
“你在房间里坐了很久吧，说你是不是看到在我脸上作画的人了。“寻念跳起来，尾巴都要拍上九思的脸，她很激动。
她强忍着才现在问。先前她只顾着怎么才能把脸上的东西弄掉。她也没想，顶着这样一张好笑的脸和那个作恶的人对峙，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杀伤力，不过是给人增加笑料而已。
“你得罪谁了，这么短短的一个下午？脸给画成这样。”九思还觉得不够好玩，立马添了一把火。
寻念气鼓鼓的，但又没办法，只好选择不再跟九思讨论这件事情，她闷闷的说了一句，“回家。”
说完就不再吭声了。
这回倒是九思一愣，随即嘴角微微的扬起了笑。
回家……
这丫头。
***
小沙弥听师父的话过来叫寻念吃饭。
他敲了敲门没人应，推门进去，床榻上没人，桌子上只有一张字条，字条上说是昨夜已经走了，有急事。
小沙弥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
“师父小施主有事儿昨夜就走了。”小沙弥扶着门迈进门槛。
老者把筷子放在碗上，“那便吃吧，今日下山的时候你去瞧瞧她。“
“嗯！“小沙弥坐下把饭碗端了起来。
吃了早饭之后，小沙弥回房间。刚开门就听到阿念在哼着小曲儿，她正坐在他的床上，晃着小短腿，脸上还挂着笑。
阿念见他进来，眼都弯了起来。
“阿念，你不生气了？“小沙弥小心的问道。
“我根本就没生过气啊。“阿念哼了一声说道。
小沙弥笑了起来，摸了摸脑袋。昨日阿念必定是生气了，只是今日为什么突然又不气了，他也不想多问。只要阿念不生气不就好了。
“阿念，不生我气就好。“小沙弥也在床边坐下，从床底拿出一双鞋来，往脚上穿，边穿边说，“阿念想鸡腿还是烤鸭，我待会要下山一趟。“
“要下山？”阿念眼睛亮了亮，但还觉得奇怪。
平日里，小沙弥一个月也就只有三五天能下山，顺便能帮她带一些吃的，其余的时间师父都是让他好好的待在寺庙里。
“是啊，师父叫我去看看寻念。她昨夜下山去了，不晓得出什么事了。”
阿念收起了笑，抿了下嘴，“我什么都不吃，你下山去吧。“
“啊？“
***
“宁祎什么时候才回来啊？”寻念蹲在池子里面，对石桌上喝着茶的九思询问。
“不知道，”九思毫无感情的说道，随即挑眉问道，“你找他做什么？”
“我的脸，“寻念顿了一下，鼓起腮道，”宁祎能飞，我的脸他一定有办法。“
“就算这样，”九思的眉挑的老高，“在他回来之前，你也只能一直蹲在里面。”
“我蹲着，交颈血怎么办！”
“那你总不能怨我吧。非要在寺庙里住，这回都没脸能见人了。”九思欠抽的说道。
很好。
本来在寺庙上住是为了气九思。现在九思没被她气到，反而她被九思气得直跳脚。
***
小沙弥在重浚大街上逛了三日，也没碰见寻念，说起来是有点慌了。
他就差拉着路过的人问，认不认识寻念这个小施主。
酒楼他也日日待着，就是没再碰见寻念。
“在等人？“酒楼里人很少，突然有一人走了过来，问道。
小沙弥抬了抬头，看着和他说话的人。这人模样生的好，穿了黑衣，皮肤很白，和他说话的时候带着笑。
“找人，很多天找不到她。”
“要不要我帮帮你。”黑衫的人把手中的剑放在桌上，在小沙弥对面坐下，气场十足，“不过要银子的，不能白找。有些饿了，你请我吃顿饭，我就帮你找，不收银子。”
“真的？”小沙弥惊讶的问道。
对方点了点头。
***
又是夜。这夜没有雨。
寻念也不是在屋里，而是在小池子里。
她是被沉重的脚步声惊醒的，她一摆尾巴，把头偷偷的放在池边，往外面打量。院子里离她很近的地方，一个人影向她靠近，那身影半虚半实，边走边有红色的液体从身上往下流。
离得更近，那人分明是个姑娘，而且年纪还没有小沙弥大，只是一脸的苍白，而且寻念确定，她瞧见自己的，并且瞧见之后那目光里露出来的东西绝对不是善意。
看着院子里的血脚印，寻念感觉声音哽在脖子里。
小姑娘手里幻出一条软鞭，浑身颤抖着把软鞭往池子里的寻念身上抽。寻念慌忙一晃尾巴，游得远一些，软鞭就又甩了过来，水花被抽得四处飞溅，寻念在池子里有些狼狈。
好几下都抽到了尾巴上，有些疼但寻念咬咬牙不吭声。
她几乎把池子游了一圈，身后突然没了声音。寻念回头看了一眼，九思一手劈上了姑娘的脖颈，姑娘的软鞭便朝着九思招呼去了。
“小心！”寻念心里有点抖，喊出来的声音也是。
在印象里九思就是个躺在那儿任由海沧沧放血的白痴，这种白痴没有能耐还特别喜欢嘲讽别人。去掉脸上的黑条以后，九思的模样好看，白白净净，就像是个本本分分的书生一样。
除了那张嘴之后，他整个人和打架啊或者争斗啊没有一点挨边的。那身白衣就该一直一尘不染着，什么灰尘什么血都不会飞溅到他身上。
她好像突然明白刚才为什么自己要一声不吭了。
她这么想着，身子也不由自主的跑过去，心里埋怨着这个白痴往前冲什么。宁祎不在，她又只是个鱼的模样。
皮鞭还是抽了过去，姑娘被激怒了，这一次用了全部的力气。九思却伸手接住了，手腕一转，那软鞭竟是成了两截。
寻念一愣，但心底紧张的那一块不见了。
姑娘扔了手里的软鞭，看了九思一眼，冷笑了一声，“上次也是你，我记得你的样子。”
“什么深仇大恨，非要这样？”九思说道，“我们应是不认识姑娘你才是。”
“她不认识我，但我认识她，这就够了。”姑娘有些蛮不讲理，她转过头来看寻念，“说起来你也应该听他提过我。”
“你是阿念？”寻念问道。
姑娘却不吭声了，寻念觉得自己应该是猜对了。
“我脸上的东西也是你画的。”寻念嘴角抖了抖。
“没错，就是我。”阿念大方承认，又凑近了一些。
“我和你有仇吗？”寻念觉得好笑，问了句。
“除了画东西，我还特别想做别的。”
“嗯？”
“杀了你。“匕首的银光一闪，匕首直愣愣的朝她刺了过来。身后的人许是早就清楚她要做什么，抓着她的肩膀往后拽，匕首虽是避开了寻念的要害，但是依旧在她的脊背上划出了一道伤，能看到里面的肉。
九思一手钳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成刀用力的坎向她的后颈。
阿念腿一软，跪倒在地，血水一点一点的往下掉。寻念的身上很疼，大脑有点空白，还是能听见那血水滴在地上的声音。
***
“我是不是真的要成水煮鱼了？”寻念虚弱的说道。
现在她躺在盆子里，里面还放了很多药材，味道简直让她想撞盆。难得看见九思的脸上有其他的表情，这会儿他正展开一封信，仔细的看信上的内容。
不时还往她的盆里加点什么。
盆里的水还是温热的，她感觉自己快要熟了。
“我比较喜欢煎的，你放心。”九思头也不抬的回了她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