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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明白生命已沦为何物?
电影还未结束,婴儿子就觉得头痛欲裂,她扔下不明所以的鹏宇,不顾一切地往家里赶。
嗡嗡——
包里的手机震个不停,直到上车后婴儿子才把它拿出来,上面有十多条鹏宇发来的信息。
婴儿子: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心里很不安,今天就到这里吧。
鹏宇:银耳,我们分手吧。
婴儿子:为什么?
鹏宇:其实一直以来你的态度都让我不知所措,也许是你对我的不上心磨灭了我对你的上心,渐渐地,我感觉你对我来说变得可有可无了,可能在你看来我会很绝情,一段不是很美好的感情就不要再拉扯不清了,就让我们一起以后想起来还有些好的回忆,不要再去破坏它,所以以后,我希望你不要再来找我再打电话给我。还有就是,伯父伯母年纪大了,你要常回家去多陪陪他们。最后我也希望你开心一点,不要为了我而伤心难过,其实有些东西有些人,拥有过就已经足够了。
婴儿子:嗯、
鹏宇:祝你幸福。
到站后,婴儿子抹掉眼泪,马不停蹄地冲进家门,然而坐在椅子上的人却是两个陌生的男人。
“你们是谁?我爸妈呢?”
阿坤放下手中的相框,脸上挂着笑;身旁的痞子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径直指向里屋。
婴儿子想也不想便走了进去,屋里没人,但多出了两只行李箱来(本来放在客厅)。
“哎,都怪我没控制好力度,破坏了你准备让她亲眼观看双亲遇害的现场直播的计划。”痞子满怀歉意地说。
“不碍事但……下不为例。”阿坤的眼神令痞子立马惊出一身冷汗,他忽然不知道现在坐在他身边的这个披着阿坤皮囊的家伙,到底变成了什么。
“啊啊啊啊!!”里屋响起凄厉的惨叫。
“可以动手了吧,坤哥?”见阿坤点头,痞子拿起水果刀来到里屋门口,兴奋地看着双眼圆睁,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的婴儿子,似在享受这一切。与此同时,阿坤闭上眼睛,沉醉于这绝望的氛围里难以自拔。
痞子走到婴儿子身后,刚要动刀就被一只手给钳住,婴儿子起身一个过肩摔将痞子摔在柜子上,用力一扭,痞子手臂传来的咔嚓声与他的惨嚎一同发出。但痞子毕竟是个混混,纵然力气上输人一等,手段也绝不会差,剧痛之余,他也不忘握紧手中的利刃,顺势扎在婴儿子的腿上。
被这阵嘈杂打扰,阿坤恼怒地睁开眼,只看到痞子从里屋飞出来,在地板上打了个滚骂道:“这小婊渣力气不小啊!看我今天不活剥……”话到一半,婴儿子攥着拔出来的水果刀,像中弹的猎豹一样一瘸一拐地撞出,一个猛扑,刀尖呼地戳进痞子的肩头,再从下方割出,痞子的胳膊往下一垂,被婴儿子硬生生地撕扯下来。
阿坤似乎不太理会眼前的战场,他直接无视二人,饶有兴趣地提起照片堆里的亮亮……
婴儿子瞬间从阿坤手上夺过亮亮,但只有身子,头还在阿坤手里……
“啊————”婴儿子发出歇斯底里的悲泣,阿坤的手贯穿了她的胸腔,徒手取出了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婴儿子的喉咙被喷涌上来的鲜血填满发不出声,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夺下亮亮的头,塞进了开裂的心窝处,那本是心脏的所在。
一个相框落到地上,摔出的相片滑到婴儿子眼前,是一张全家福,四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你是我从灰土地里抱回来的,是捡来的孩子……当然是逗你玩儿了!”
父亲……
“我跟你爸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嫁个好人家,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快去吧……”
母亲……
“哒哒~”
亮亮……
画面从模糊到清晰,声音从浑浊到分明,思绪从混乱到清澈,感觉从麻木到通透,婴儿子像一名醒来的溺水者,浑身被一阵暖流包裹,这不是幻觉,而是爸妈的大手和亮亮的小手组成的怀抱。
雪停了,最后一丝阳光没入地平线。
阿坤舔掉了溅在皮肤上的几处血迹,推门而出,然而一个声音令他停住并回头,婴儿子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屋内,胸前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碗口大的窟窿被一张婴儿脸封住。
“你是什么东西?”阿坤开口问道。
“死人不必知道。”婴儿子冰冷地说。
“死人?那个身份已经成为过去,我现在是鬼。”阿坤的双眼化为了深不见底的黑色,脚下一晃激起一道雪雾,整个人已来到婴儿子跟前,指尖直插眉心。婴儿子抬手一抓,揪着阿坤旋转一周后猛然甩出,屋内的家具被破坏一空,阿坤连带着一只空行李箱摔出窗外,在滚落的过程中恰好被装进了箱子里。
掀起来的雪粒再次洒下,将行李箱埋掉一半。
看着散落满地的碎照片,婴儿子焦急地寻找着什么,她忽然停下来,蹲在地上慢慢拾起了那张全家福,两颗晶莹的泪珠在老两口的脸上开出泪花,如同着重符号,将那笑容放大。
“爸……妈……”
没过多久,屋外的雪地上便传来一声巨响,行李箱像撑爆的气球般炸开,从地上站起来的生物已经看不出阿坤原有的模样,虽然仍保持着人形,但上半身已变成了狼的形象,恐怕阿坤早就不是村里的阿坤了,在被逐出村子后,在经历了不知怎样的变故后,他彻底沦为一头食人的恶狼。
血月升空,狼啸山野。婴儿子被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震住,仿佛一出门就会被扯成碎片。
“哒哒~”婴儿子低头看见亮亮正靠在她脚边,宝蓝色的眼眸令她感觉到力量与安心,她重新将目光移回屋外的人狼,怒火燃烧着她的每一个细胞。
阿坤的狼人形态转化完毕,周身毛发直竖黑气缭绕,月色兽眼凶光毕露,黝黑的兽爪相互摩擦发出刺耳的魔音。但婴儿子却完全视而不见,狂奔而出,每一步都踩踏出一个深深的雪坑。阿坤咆哮着张开生满尖牙的嘴,一口咬向冲过来的婴儿子,巨嘴咬合到一半,双颚分别被婴儿子的两只手控制,跟她一起抓着的还有不知何时骑在狼头上的亮亮。
“还我爸妈!!”
婴儿子的眼中闪过一道蓝芒,跟着狼嘴被掰断,上下颚被撕裂,硕大的狼头只剩下一半。婴儿子甩下另外半颗头,整个人虚脱下来跌倒在雪地上。
失去了上颚和大半个脑袋的阿坤仍未气绝,挥动兽爪逆袭而来,婴儿子动弹不了,透过半眯的眼缝看到亮亮的身影晃过,人狼的两只兽爪像树枝一样被折断,一只小手插进了阿坤的身体,巨大的狼躯被一分为二……
圆月当头,黑气尽散。恢复基础行动力的婴儿子森然望向身后,在一片狼藉的破屋内,紧贴墙角的痞子浮现出绝望的神色。
尾声
人生就像一列行驶的列车,通往未知的目的地,你永远不会知道前方的道路上有什么,也不会知道下一个站口迎接你的人是谁。
大年初三,晴,黑龙江天堂站。
“真是的,才待两天就急着要走,宝宝酱真是越来越任性了呢,有考虑过叔叔阿姨的感受吗?”舒涵一脸认真地说。
“看你说的,好像我再也不回来了似的。”婴儿子笑道。
“谁知道呢?下次见面又是什么时候,总是这么匆匆忙忙的,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还有鹏宇也是,难得一段感情怎么说断就断了呢?现在的年轻人啊,太不懂得珍惜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不说这些了,放心吧,舒小涵,等我忙完这学期会给自己好好放个长假,告别所有工作,再聚时一定陪你聊到天明。”
婴儿子说到这里暗下决心,回去后开始疯狂的打工生活,挣到足够多的钱为父母挑选一块好墓地。
“好吧,本小姐姑且信你一回,祝你一路顺风。”
就坐之后,还有乘客没到齐,车厢内外光阴冷暖,走过阴影与日光交界的走廊,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婴儿子拿出全家福的照片,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她望向窗外,友人已经离去,唯有记忆的光影残留,以及,那明暗渐变的站台一隅,被积雪覆盖的岩壁下方,石缝间的一抹绿。
“刘队,我们在火灾现场找到了……找到一个东西……”一名警察跑过来汇报道。被叫刘队的中年男子叼着半截香烟,听完猛地吸了一口,火星迅速燃到了烟蒂。“带我看看。”
穿过几名呆立当场的警察,刘队站到了队伍前面,下一秒,刚点上的香烟从他嘴里静静地滑落,掉到雪地里熄灭。
废墟中,一个奇怪形状的团状物摆放在房屋正中,仔细观察可以看到类似人的手骨、腿骨、脊椎、肋骨、头盖骨……
“请问,你是去广州吗?”
婴儿子抬头一看,对面的位置上已坐下一对年轻的男女,两人画风迥异,男子扮相得体十分优雅,女子染发穿耳一身朋克,作为情侣倒有些火星撞地球的味道。不过共同点还是有的,那就是颜值都高到没朋友。
“额……对,你们也到广州吗?”婴儿子收起了照片。
男子手上凭空多出一副崭新的扑克牌,而后像上演特技一样将54张牌在双手之间摊开、切换、把玩,动作快得令人眼花缭乱。刚才说话的就是这名男子,旁边的女子从始至终一直看着窗外出神,模样有些高冷。
“选一张吧。”清一色的牌背在男子手中呈扇形排列着。
“是游戏吗?”婴儿子伸手抽出一张放在桌上,见男子笑而不语,又问,“魔术?算命?占卜?”
男子微笑示意。
婴儿子翻开桌上的纸牌,牌面印着黑桃Q。
“是未来,婴小姐。”女子忽然插话,转过头来冲她善意地一笑,即便身为女子,婴儿子也不禁楞了一下。“你怎么会知道……”
“没什么好惊讶的,票上写着车内每个人的名字。”
“可我并没有拿……”
“我叫水音夜,这位是备胎之一的白迹净,很高兴认识你。”婴儿子同女子握手:“我叫……被你知道了。”
“备胎什么的我就当没听到吧,话说你突然打断我好不容易营造出的神秘氛围是几个意思?”
“这么严肃干嘛?新同事不该搞好关系吗?”
“那个……”婴儿子越听越迷糊了,好在对方很快又分别回到了之前的微笑与出神状态。
这两个人也转变得太快了吧……
“婴小姐,要找工作吗?”男子问。
“这都被你们看出来了?先说好,只要不出卖自己的肉体和灵魂,再苦再累我都可以干,我就一个问题……”婴儿子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钱多吗?”
列车呼啸着驶入隧道,眼前一片漆黑。
我该如何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