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来的暴雨肆意砸落在三人狂奔的肢体上,他们能感觉到正在被某物包围,饥饿的气息从四面八方蔓延,如同挤压过来的黑色高墙,庞大而剧烈。
怎么办?这种看不见的情况下根本无法战斗,我们在明,敌人在暗,好比猎人跟猎物,眼前的暴雨和黑暗就像一只冰冷的铁笼,将人牢牢捆在其中。麦天然焦躁地想着。
当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在雨中乱窜时,忽然从前面照来一束强光,刺得三人一时之间睁不开眼,同时听到一声“呀”的惊呼声:“抱歉,抱歉,从这边走!”
循着声音望去,麦天然隐约看到光射来的地方站着一个人,刚好处在一栋建筑物门口,正示意他们赶快过去。即便对方身上没有压迫力,但能在这种地方生存下来的显然不是路人甲级别,肯定是有两下子的,退一万步讲,在这时候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人”来本身就很诡异,奈何情况紧急容不得多想,身后一股股压迫力如影随形不断逼近,三人没有选择的余地,硬着头皮冲向那个神秘人的屋子,在进屋之后对方将房门嘭地一声给关上了。
众人这才看清对方相貌:深眼窝,高鼻梁,睫毛弯弯加乌溜溜的大眼,栗色的长发被扎成一束,护目镜挂在脑后,很西方,但能看出来是黄种人,有新疆美人的范儿,身材一级棒,不过着装上却让人哑口,黑迷彩暗纹紧身衣加灰白色多功能背心,手套跟靴子也是灰白色,俨然一副未来战士的模样,光源正是来自流线型突击步枪上装备着的强光照明电筒。
“是人是鬼?”跟刚才急切招呼众人进屋的样子判若两人,女兵举起步枪对准三人,不带丝毫感**彩地问,“三秒回答。”
就在麦天然和沉谴纠结着押鬼师到底是属于人还是鬼时,伊始想也不想便立刻答道:“人。”见他说得如此理直气壮,身旁二人不禁对视一眼。
“证明给我看。”女兵表情未变,接着说,“我怎么才能相信你们不是鬼变成的人?”
不好意思,我们确实是鬼变成的人……麦天然既苦涩又好笑地想。
“你就是最好的证明。”伊始的话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女兵冷峻的面容上露出一丝莫名其妙:“我?”
“是你。因为你救了我们,足以证明你当时就判断出我们与后面的那群鬼不同,我们是人,是对抗鬼的战士,所以同样身为战士的你选择伸出援手。”伊始信心十足地说,“还有,你的判断是正确的。”
“希望如此吧。”女兵放下步枪,“私自救下不明身份的家伙,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我想我一定是疯了,脑子被撞坏了,一定是这样。”
“不,刚好相反,你非常清醒,你将来一定会感谢你今天做出的这番决定。”伊始继续热切地“抒发”着不杀之恩与感激之情,麦天然顿时觉得这厮颇有邪教教主的潜质。见对方放下戒备,三人松了口气,虽然热兵器对押鬼师体质的伤害有限,但被人用枪口指着的感觉实在是愉快不起来。
“我是朱莎,很高兴认识几位,实话说吧,我可不想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带着一群老弱病残,不要拖我后腿,否则别怪我抛下你们,我说得够明白了吗,对抗鬼的战士们?”没等众人开口,她又催促道,“现在,别再摆出一副困惑不解的样子,要想活命就照我说的做,把屋内所有门窗封死,它们来了,就在周围,等待着一拥而上,我们已经没时间了。”
“朱小姐。”伊始突然叫住拿起木板的朱莎,“你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鬼变的呢?”
确实如此,如果是可以隐藏压迫力的负鬼,那么判断起来就要复杂许多,就说最简单的“香烟识别法”,目前并没有香烟可供操作,唯一的判断依据就只能靠众人的感知了。
面对三人**裸的目光,朱莎十分坦然地笑了起来:“很遗憾,我没办法证明。”
“那么就请退下吧,降妖除鬼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专人来处理比较好。”沉谴上前一步道,“战士是为了战斗而存在,不是白白送死……”话音未落,屋门嘭地一下被撞开,一个走路姿势极为古怪的人闯了起来,全身上下蠕动着虫子似的绿色藤蔓,它们填满了五脏六腑,在他的眼睛、鼻子、嘴巴与颅内肆意地钻来钻去,控制着宿主疯狂地扑向站在门口还来不及反应的沉谴。
来不及反应不等于没有警觉,早在这人破门而入的时候沉谴就已经运行起压迫力,外骨骼在手臂上迅速成形。然而正在这时,一阵枪声自身后响起,子弹如同一张渔网擦身而过,瞬间就将扑过来的那人射了个通透,纠缠的藤蔓被打得稀烂,脑袋上也开了个巨大的窟窿。照理说变成这个样子理应是死得不能再死,但这种植物的生命力几乎顽强到了极点,只要有丝毫的残存都能继续生长,于是沉谴毫不客气地抄起巨大的白骨拳头狠狠一砸,那些还在垂死挣扎的植物立刻跟着地板一齐碎成了渣末。
“噢,天呐,我刚才看错了吗?”朱莎吃惊地说,“你怎么做到的?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难道你真的是……”
“我告诉过你,我们是专家,而且感到惊讶的人应该是我,要知道军队之流一直拿鬼毫无办法,而你的枪居然有用?”沉谴意外道。
“很高兴你们找到了共同话题,但我们好像真的没时间了。”伊始打断二人指了指门外的街道尽头,借着手电,昏暗的雨雾中挤满了被植物缠身的人,或者该用更为准确地说法——镇民,他们回来了。
“当地人都很热情好客的样子。”伊始边说边和沉谴把柜子搬到门口堵住,再找来各种桌椅板凳抵在后面加固,麦天然与朱莎则用木板将窗户封死,几面墙被钉得严丝合缝、滴水不漏,整间屋子已经完完全全地变成了坚固的密室。
“可是朱小姐,这样能抵挡多久呢?”麦天然问出了心中疑虑,他们现在的处境从本质上看跟瓮中之鳖又有什么分别呢?
“我们现在去二楼防守,只要撑到天亮就可以了,阳光会抑制这种植物的繁殖。”朱莎解释道。
“抑制?你可真幽默。”伊始接过话茬,“难道你不知道我们白天和那植物干得有多么轰轰烈烈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情报里是这样说的,你们觉得难以接受是因为你们的实力不够,所以才会如此狼狈不是吗?”朱莎反诘道。
“你们有多少人?”沉谴打断正欲开口的伊始。
“原本是四人小队,但是之后我的通讯装备在战斗过程中遭到损毁,我们被打散,和其他人失去了联系。”朱莎神色黯然地说。
朱莎自称来自一个名为游骑兵的秘密部队,在外面那一大波植物人到达门口的这段极为短暂的缓冲期内,几人从她的任务情报电子书里了解到此地的一些基本信息跟属性,这里被称为“阴阳镇”,外来者进入后会被困住,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镇上的昼夜交替总是在瞬间完成,一旦入夜便会下起暴雨,并伴随未知生物入侵的局面,天亮之后则回归正常。
据朱莎说,上一批被派往此地的先遣小队直到她来之前没有一个人回来,全部下落不明,她和其余三人正是为调查此事才成立了特别搜查小组赶来这里,个个装备精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都或多或少参与过“猎鬼行动”——也即是消灭负鬼的任务,队长更是个将念能力使用到极致的怪物。
就在几人刚刚封锁完二楼的时候,楼下忽然响起一阵恐怖的撞击声,似乎有成百上千的人在疯狂地拍打房门,事实上差不了多少,只不过叫那些东西为“人”显然不太合适。
哗啦一声,侧面的窗户猛地破碎,一只墨绿色的手臂从外面抓了进来。麦天然心里一惊,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仅凭这样的工事是不足以抵御这种植物的,但当这些东西真的爬上二楼破窗而入时依旧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试想一下,被关在一间黑屋子里,筋疲力竭,外面有一大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很快就要闯进来时你会做何感想?
嘭嘭嘭嘭!朱莎开始射击,子弹所到之处的藤尸一律被打得稀烂,连挣扎都不能就化成了数截,但这些碎块儿很快又开始拼接,有的甚至直接分裂成了两个小一号的藤尸,只有在打烂它们的基础上再补上一排子弹才能彻底解决掉这种诡异生物。
没到一会儿,房屋已被围得水泄不通,沉谴神色严峻地看着窗外密密麻麻越爬越多的藤尸群,手心不由捏了把汗,若叫他同时对付十几二十个还行,可眼前这数量实在是太多了,继续这样干等下去不是办法,要么冒险突出重围,要么誓死坚守阵地,可问题是跑出去等于自投罗网送菜上门,而留下来就算是把压迫力的输出降至最低也迟早会被耗死,哪里坚持得了天亮?
既然横竖都是死,不如去放手一搏,带着一丝希望总比陷入一片绝望要强。
朱莎现在的想法跟沉谴一样,她从空间腰带里取出一颗电浆手雷,抬手对向了屋外几十米的地方,那里正被黑压压的藤尸群挤得密不透风,蚊无可入。
“我说天然呆,你能不能把你脸上那副难看得要死的眼镜给摘了,要吐了我。”从白天到现在,在足足看了数个小时后,伊始终于忍无可忍。不料麦天然却微微一笑,说:“求生之路就要开始了,我怎么能不做好准备。”
不得不说,这眼镜型的面具确实是个好东西,本来几近干涸的压迫力又神奇地自行增长起来,虽然速度缓慢,还不能进行战斗,但起码算是有了自保之力,至少用于自我防卫和短距离跑路是绰绰有余。
与此同时,几人耳边突地响起一声爆裂的电流声,几十米开外的地面猛然腾升出一团奇亮无比的光球,仿佛无数道闪电纠缠在一起,旋转,蹿动,扩散,待众人再次睁开眼时发现,那方区域内的尸群竟然全部蒸发殆尽,连一丁点儿痕迹也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