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姚静一个人快速朝篮球馆方向跑去,心情激动不已,因为刚刚接到屠万龙的电话,问她要不要到篮球馆去看他们男生打球,她当然一口答应,挂了电话就立马洗澡洗头,以相对于平时三倍的速度开始梳妆打理。没过多久,一个衣冠楚楚,面带微笑,从头到脚干净整洁得几乎一尘不染的姚静就这样横空出世,寝室里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被一个劲儿地追问她也只是笑而不语,在确认每一根发丝都到位了之后便抓起手机出了门。
学校的篮球馆距离女生宿舍不算太远,但几分钟下来,一路小跑的她还是难免出了身儿细汗。进馆之前,她用纸巾将皮肤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又取出随身携带的香水喷了两下,然后用鼻子嗅了嗅,这才放心地推开大门。出乎意料的是里面竟然没有开灯,馆内相当昏暗,她一眼便看到球场正中间的那一圈唯一的光源——由蜡烛摆成的心形图案,在黑暗的空间里甚是动人。她看到站在一旁的屠万龙,几乎落泪。
姚静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一步步走向球场,走向屠万龙,这一刻她等了好久,好久。此时此刻,面对那曾远在天边,如今却近在咫尺的男人,以及那深情的目光,她不由看得痴了:“这……是梦吗?”
“是的。”屠万龙咧嘴一笑,“一场噩梦。”
女生宿舍里,寝室内一片漆黑,窦颖握着美工刀的手不断颤抖着,刀尖下,林梓蝶睡得跟猪一样死,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人正用刀指着自己,随着嘴巴夸张地一张一合间,房间里鼾声四起,酒气四溢。
挣扎许久,窦颖最终用美工刀狠狠一刺,锋利的刀子猛地戳进枕头一侧,林梓蝶在翻了个身之后继续酣睡。擦干眼泪,窦颖将美工刀放回抽屉,慢慢踱回床边,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刺耳的警笛声划破了夜的宁静,天空的黑幕被渲染成红蓝二色。当麦天然几人赶回学校的时候正好看到停在篮球馆外面的警车,人群中,一个浑身是血,眼神空洞的男生被一左一右两个警察押了出来,随后是几大袋不知道装着什么的麻布口袋被提上车。警察已经将整个篮球馆封锁,显然案发现场是没办法进去看了。
他们随便找了几个围观的学生了解情况,结果全是一问三不知,说突然就听到警笛声一路响来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几人只好暂时作罢,加上每个人都已经疲惫不堪,于是便各自回了寝室休息。
走在路上,琼琪拿出MP3塞上耳麦,诗格洛丝的旋律像液体般慢慢流进身体,沸腾的血液随着音乐逐渐冷却平息,接着,月光被乌云遮蔽,她随大地融入了黑暗中。
“晚上好,琪琪姐。”肖妹打开寝室门道。
“晚上好。”琼琪不客气地走到肖妹的铺前呈大字形躺下,“累死了……她们睡了吗?”
“嗯,三个人都睡着了,豆子还是老样子,很早就上床,不过白天时候精神不错,应该很快就能痊愈了吧?毕竟只是感冒嘛,看看人家蝶姐,那叫一个壮实,这么快就出院了,还喝了酒,醉得一塌糊涂,小浠更是最夸张,直接被扛着回来的,不知道喝了多少斤。”
“是吗?我也醉了……”
“嘿嘿,我来给你做按摩吧,保证让你恢复元气!”肖妹迅速坐过去,动作娴熟地在琼琪身上锤捏起来,弄得她轻叫一声,觉得很有成就感,“怎么样,舒服吧?”
“功夫不错……”
“这不算啥,还有更嗨的。”肖妹正准备大展身手,忽然想来说,“对了,你绝对想象不到我今天在图书馆里遇到了什么。”
“你男神?”
“才不是呢!”肖妹神神秘秘地说,“图书馆里有怪物!”
“怎么可能啊……”
“有的!我亲眼所见!而且不光是我,当时还有几个人也在场,我们还和怪物搏斗了一番!最后是那两个男生把怪物引走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被怪物吃掉,真心希望他们没事……”
“真的?”
“千真万确!”
琼琪睁开双眼,盯着肖妹:“你去看看窦颖是不是在发烧?”
“额?哦。”肖妹一愣,虽然不知道琼琪为何突然这样问,但她还是马上来到窦颖床边,伸手摸了摸额头,发现一片冰凉,随即心里咯噔一下,脸色煞白没了血色。琼琪忙问怎么了,肖妹颤抖着声音说:“她、她……她没有呼吸了!”
急救室亮起绿灯,等候在外的二人向走出来的医生了解情况,说是由于感冒引起的突发性心率衰竭,幸亏来得及时,不过现在病情已经基本稳定,不必过分担心,然而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耐人寻味:“在刚才救治的过程中,患者曾突然死亡,仪器数据显示已无生命迹象……就在我们开始收拾的时候,病人又奇迹般地活了过来,这种情况虽然极少发生但也不是没有,建议先让病人留院观察一段时间,因此需要你们留一个人来照顾。”
“我留下吧。”琼琪说。
“不,我来照顾她。”肖妹态度坚决,“蝶姐已经受了你不少照顾,怎么好意思一直麻烦你呢?再说豆子是我好朋友,她如今有难我岂能袖手旁观?”
“了解。”琼琪一拍手掌,“你留下来照顾她,我留下来照顾你,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额,我没病……”
半夜,二人在病房里打瞌睡,躺在床上的窦颖忽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床板吱嘎一声。肖妹一下子被惊醒,迷迷糊糊地地看着病床上的窦颖,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愣了半天终于高兴地问:“豆子,你醒啦?”
“是的,我醒了,或者说活了,又或者该说死了。”窦颖轻描淡写地说。
“呵呵,说什么死不死的,真是的!就算是开玩笑也不许你这么……”肖妹刚想走过去,窦颖就开口了:“我没有在开玩笑。”她看着肖妹,眼神却没有聚焦,仿佛在看一种物体,或是一片空气,“人的一生就像个圆,不停地周而复始地循环着,一圈一圈,绕来绕去总也没能逃脱原始的轨迹。”
“豆子,你在说什么啊?”肖妹奇怪道,“你没事吧?”
“我很好啊,只是明白了一些东西而已,难道不是吗?”窦颖继续说,“从哇哇落地到姗姗学步,再到上学、工作、买房、结婚、生子,最后子孙满堂,颐养天年,然后又有人出生,我们的人生是在不断地走一个圆,起点和终点重合。也许人生这个圆并不那么标准,光滑,无棱无角,但是,任我们在途中飞得再高再远,终究是又回到起点。人生从来没有蓝图,度过了人生,就算完成了人生……”
“豆子!我求你别说这些听不懂的语言了好吗?”肖妹打断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给你叫医生!”
“医生?”窦颖反问,“你才是别再做这些没有用的事了,我们从细胞组合坯胎开始,到衰老死亡,就是一个不可抗拒的圆圈,一切都毫无意义,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说完便躺了下去。
肖妹被惊出一身冷汗,吓得赶紧跑过去,在确认对方还有呼吸和心跳后才松了口气,心说原来是在说梦话,害得我虚惊一场……她瞟了眼坐在椅子上打盹儿的琼琪,不禁羡慕起那些一旦睡熟便不惧雷击陨石砸,睡眠质量好得在哪儿都能睡着的人来。
之后几天,学校对此次案件作出了解释——某年级某班的几位同学因不幸感染狂犬病而失去了宝贵的生命。在全体学员默哀期间,琼琪托她的警局朋友了解到了案情真相:凶手名叫屠万龙,四名被害者分别为其同寝室的三名室友和同班同学姚静,寝室四人于案发当晚在学校篮球馆内活动,凶手在其余三人皆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其逐一杀害并**,而后被害人姚静被约至此处,遭其奸杀碎尸,手段极其残忍。报案人是一名路经此处的辅导员,据称其看到篮球馆大门没有关严,于是心生好奇推门一看,不禁被馆内浓烈的血腥味吓破了胆儿,靠着门吐了好一阵子才想起应该报警。另外,案发现场还发现了许多红色的蜡烛,在被害人姚静的尸块中也发现疑似蜡烛残骸的物质。
“不穿裙子的‘厉鬼阿瑶’吗……”
麦天然独自站在湖边吹风,试图让打成结的麻花状脑神经得到冷空气的梳理,他不想一直去感叹这些事情是怎么来的,因为他觉得这是一种大自然的规律,一旦触发了某项开关,与之相关的事情便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如潮水般涌来,就像黑云压城,最初只落下一两颗小小的水珠,接着便倾盆而至,要想身在原地而又不被淋湿,只有一个方法……
他需要一把伞。
那把“伞”在哪儿他并不知道,但他决定要去寻找其中的意义,仿佛一种不可名状的启示,好比画画,他需要找到那只画笔,让这幅画布上巨大而模糊的图案变得清晰与具象化。
这时,他看到一侧的泥土里埋着什么东西,露了一小截在外面,反射出淡淡的阳光。
像是感受到某种吸引,他走近一看,是一支钢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