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们的调查结果？一篇灵异小说？”
麦天然边说边把视线从笔记本电脑移到了欧阳海浠身上，后者一脸委屈地指了指坐在身旁的琼琪，表示她也并不知情。这人是林梓蝶相聊甚欢的网友，在听说对方住院后竟然不远千里迢迢赶来医院探望，还带着一大篮子水果和各种营养补品，让看似卧病在床实则生龙活虎的林梓蝶大受感动，于是决定留她这个外地人在学校住下一阵，顺便旅游一圈，她倒也不客气，立马就住进了她们寝室。林梓蝶心里各种藏不住事儿，就把自己怎么怎么受伤，如何如何勇猛一股脑地大谈特谈全说了出来，在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她便主动提出想要帮忙调查，这着实又让林梓蝶感动了一番，直说“以后有困难找老娘”之类义气冲天的话语，要不是病房里面不方便，恐怕已经结义拜把子了。
今天刚好周末，欧阳海浠约麦天然到学校的咖啡馆里进行讨论，说是发现了重要线索，本来还在窃喜能借此机会和班花拉近距离，却不料对方竟把那“程咬金”也叫上了，也罢，他正好想看看林梓蝶的知心网友究竟是何方神圣。
此刻，麦天然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相貌平平面无表情满脸雀斑头发乱蓬蓬的奇葩女子，越发觉得像极了上面故事里的女鬼。仿佛是在故意衬托欧阳海浠的美貌一般，大大方方地展示出形象上的强烈对比。当然，会这么认为不光是出于外貌的缘故，还有感觉，最诡异的地方在于这人说话很怪，倒不是说的内容很怪，而是在她说话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表情，从头到尾都是那张扑克脸，就连偶尔出现的细微变化都无比生硬。
这种表里不一的反差让人很不习惯，甚至有时候会觉得不适，因为她本身的性格不但不觉沉闷，反倒有些古灵精怪，能感觉出来是个内心世界丰富的人，再加上清澈如丝丝细雨的音色，轻薄无力却非常舒服，像是某种乐器，如果不是随时随地都大煞风景地绷着一张脸，她应该要比现在受欢迎得多。
“我查阅了你们学校自建校以来比较流行的校园传说，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这个‘笔仙杀人事件’。”琼琪解释说，“本来只是一小段简单的传闻，说的就是这篇文章里提到的那几个学生召灵，注意这里用的都是真名，结果其中一个人突然发疯，残忍杀死了其他人的故事，但我想着如果能够在最大程度上还原事实经过的话会更具可读性，就让我的一个编辑朋友根据传闻试着写了这样一篇东西出来，会不会细腻很多？”
看到麦天然投来有些无语的目光，欧阳海浠耸耸肩没有说话。
“哎，真是一群没想象力的家伙。”琼琪面无表情地感叹，“早知道你们这么秀逗我就不用特地去麻烦人家了，这么明显的提示摆在这里，还不明白吗？”
麦天然发现琼琪居然涂着黑指甲，不由眉头一皱，挠了挠头：“你的意思是说这个校园传说和我们经历的一系列事件有关？请问这个关联点在哪里？”
“‘厉鬼阿瑶’啊！”琼琪嗖地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你们仔细想过吗？就算是事出突然，一个人要徒手杀死另外五个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到的吧？况且还有一个男生。所以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先不去讨论有没有笔仙那种东西，只结合你们这次碰到的事件来推断，莫冰瑶在那时候已经不是平时的莫冰瑶了，她变成了‘易邦’，所谓的‘厉鬼阿瑶’指的就是易邦变异后的那种状态，被称之为‘负鬼’的东西。”
“如果真是这样，学校应该早乱套了，但在我的印象当中完全没有听说这所学校发生过那种特别重大的杀人事件，社会上也没有相关的报道。”
“拜托你动动脑子，发生这种事件怎么可能被报道出来，天然呆果然名不虚传。”
“……”当着班花的面被人洗刷了一番，麦天然很是郁闷，却又没法反驳，只好转移话题道，“所以说了半天，你就是想表达我们应该请一次笔仙？”
“不，我们接下来要做的，是寻找‘厉鬼阿瑶’。”
在此之前，麦天然几人详细调查了易邦跟校长两个人的背景资料，和校长有关的东西都非常有限，易邦也没什么可疑之处，因此查来查去还是一无所获，事情的线索几乎彻底断了，现在唯一的调查方向便是国家安全局那人说的“负鬼”。不管怎样，一直以来校园传说都与鬼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虽然尚不明了这里的‘鬼’和那两人口中的‘负鬼’到底是不是同一种东西，但这至少提供了一个可以继续调查下去的突破口。
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线索都不能放过，麦天然如是想到。
“可那毕竟是个传说，就算真有其事也是很久以前了，不知道该从哪儿找起。”欧阳海浠说。
“呵呵，既然要找那自然是有迹可循。”琼琪说，“假设‘厉鬼阿瑶’这个设定成立，那就表示必然存在着一个导致其变鬼的因，巧的是，在之后的校园传说中有过类似的杀人事件，不过被害者相对较少，说类似是因为故事里的凶手都是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子，可奇怪的是她们的名字都不一样，无论衣着或是作案手法都如出一辙但却不是同一个人所为，这容易让人联想到模仿犯罪。”
“但是现在涉及到了鬼这种东西，所以不可能是单纯的犯罪那么简单吧？”麦天然道。
“你总算有了些许的理解能力了。没错，既然有鬼，那自然也少不了诅咒之类的东西，那些无缘无故杀人的学生们很有可能遭到了某种诅咒，这也解释了她们性格上的骤然剧变以及在作案之后都毫无例外地得病死亡之谜，一般来说诅咒需要一个载体，这种载体可以是语言，可以是道具，纵观所有‘厉鬼’身上的共同点，答案只有一个。”
“白色长裙！”麦天然与欧阳海浠异口同声道。
“宾果！”琼琪一打响指，“在看完所有诅咒杀人事件的相关资料后，我发现了一个时间上的规律，以三年为周期，每隔三年就会有一起事件发生，而此时此刻距离上次事件正好三年，如果一切没错的话，今年的‘厉鬼阿瑶’很快就会出现，其标志便是——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子，亦或白色长裙本身，如果动作够快，我们说不定能抢在有人穿上裙子之前找到并揪出背后的始作俑者，也即是你们所说的‘负鬼’。”
二人听得一愣一愣的，麦天然忍不住问：“尊敬的琼女士，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连具体的案发时间这些细节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话说那些资料在哪儿整的？我找遍各大搜索引擎都是那几句同样的废话。”
“秘密。”虽然脸上没有出现任何波动，但内心的情绪仍不可避免地从语气里透露出来。麦天然脑补出琼琪得意时的神情，但看上去却是那样的狰狞。
“我说大姐，你这可就不对了，既然咋们现在是合作关系，那就应该有个合作者的样子，相互信任是最基本的，互相隐瞒是最要不得的，你一个陌生人突然大老远地从外地杀到我们学校来就已经够异于常人的了，还一天到晚弄得神秘兮兮的，我不是说不相信你，只是这实在会让人觉得心里没底，没安全感，知道不？”
“局里有熟人，你懂的，呵呵。”琼琪双眼放光，眼眸黑亮如海，“告诉你们也无妨，我立志做一名侦探。”
麦天然先一步出了咖啡馆，然后迅速找到费飞把事情说了一遍，根据琼琪提供的资料显示，三年前最后出现的“厉鬼阿瑶”是一个名叫顾小如的学生，她是学校COSPLAY社团的活跃分子，在事件发生之后社团解散，原先试衣间里的那些服饰道具被扔进了图书馆的储物室里，那地方平时一般很少有人出入，也无人看管，堆放的都是一些用处不大的杂物，基本上是处于半封闭状态，如果没人闲着没事去主动清理，找到那条裙子的可能性还是相当高的。
因为调查内容比较简单，所以几人决定分头行动，琼琪跟欧阳海浠准备去原COSPLAY社团所在的教学楼，看看有无蛛丝马迹可循，不料这时林梓蝶却打来电话让琼琪过去陪她，琼琪觉得扔下欧阳海浠一个人有些不妥，便让她找来许欣蓝一起行动，当然许欣蓝并不知道具体情况，以为只是过去寻人而已。
走进学院图书馆，麦天然和费飞径直来到管理中心询问储物室的位置，却被告知前一阵子有人已经把里面的东西搬走得一干二净，那间房接着便用作了阅读室。据说来搬东西的人叫滕束，是这里的常客，经常来图书馆里啃书，有时候甚至一待就是一个通宵。他们申请查看了近段时间以来的借书登记表，除了今天没有出现滕束的借书记录以外，之前几乎每个周末都能看到这个名字。
“这表示滕束这小子要么压根儿不在这里，要么准是在这儿泡了一个晚上。”费飞说。
“找找看吧，既然人家把这里当家里宅着，守株待兔也是个不错的办法。”麦天然说。
“行，如今好不容易找出个关键人物，就是死马也得医活它。你上楼先，这层我包了。”
“仔细一点，没准儿这会儿他正在某个角落里呼呼大睡。”
为了便于查找，他们记下了借书记录里滕束登记的证件照，从照片上看对方是个戴眼镜头发偏长的男生，模样斯文，一看就是听老师话的乖学生。但这只是第一印象，天知道他搬走储物室里的东西是为了什么，人不可貌相，许多心理变态也长得很乖。
上到二楼，扑鼻而来的是一股静谧而浓厚的书卷气息，夹杂着些许自然的霉味。陈放在此处的几乎都是专业类的学术书籍，平时上来的人本就偏少，周末更是寥寥无几，再加上大多数人都习惯于来这里选好书之后再坐回一楼大厅慢慢翻阅，毕竟相比楼上，大厅的环境更为舒适。
麦天然挨着书架转了一圈，除了少数几个埋头啃书的学霸窝在地板上以外，没有发现滕束的身影。正当他准备下楼时，忽然瞥见不远处的角落里隐隐躺着个人，那人一动不动，上身刚好被书架挡住，两只脚露在外面。
发现可疑目标！
怀揣着疑惑，他轻轻走到书架前面，打算从另一侧绕过去搞个突袭，像小孩子那样恶作剧一把，或者像水音夜那样帅气地自称国家安全局并亮出黑皮证件，可他翻来翻去只找到一个学生证和一张饭卡。正在这时，躺在地上的那人忽然双腿一抽，他赶忙停止动作，等他追过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他不禁奇怪：莫非自己的恶搞念头被识破了？他知道我要吓唬他？不会这么神吧？
“别闹了，滕束，快到碗里来。”麦天然叫道，“我们手上有你想要的东西。”
等了一会儿，没人回应。
他停下脚步，四周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耳边不时传来一两声翻书的声音，对方出色的隐藏技术令他颇感意外，不由兴趣上头：想玩是吧，好，哥奉陪到底。不过虽然这么想，对方这种躲躲藏藏的捉迷藏控风格也着实古怪得紧，搞得像情侣之间打闹调情似的。想到这里，麦天然的头就摇成了拨浪鼓。
忽然间，地板出现一丝轻微的响动，似乎有某种液体从上方滴落下来，接着又是一下，这次在感觉上比之前距离他稍微近了一些。他刚想抬头察看，不料图书馆内赫然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随即四周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就听见有人不断大叫着“怪物”“鬼”之类的字眼。他心里咯噔一下，同时感到头顶有道黑影闪过，连带着某种液体滴洒在身旁某本书的书脊上。
迷暗……之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