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您……是真的不回去了么？”
慕倾城双手颤抖着，就差扑上去直接抱着女子的肩膀晃荡一番了！
然则灯火下女子眼睑低垂，面容上却是不容质疑的坚定，很显然，最后是什么样的结果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慕倾城心里清楚，这个性子自从出嫁之后就变得隐忍的丑女人，是不可能会反口的。
当然以慕倾城自己的立场来说，也不是不能理解云婧川的想法，甚至自私一点说对于她们遮掩的人而言，自由自在的反而更好。
可是，虽然知道那个人不是该同情的对象，慕倾城却还是忍不住觉得，这个时候，似乎丑女人是不该离开的。
不说丑女人还顶着一个长平王妃这般厚重的身份，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想是被丝线拉扯的风筝一般，不会有绝对的自由，而且，在这之前分明是喜欢着那个人的吧？
没有比感情更能牵绊一个人的了。若是丑女人心底如今还留着那份念想的话，本来就是走不了多远的吧？
而且，就算那个人曾经带给丑女人许多伤害，也无可避免的利用了她许多，但是，从现在开始得到的也不会只是伤害了……
那个人，对她这样久久的陪伴的人都可以冷漠至斯的人，都能在丑女人遇到危险的时候及时出现。不是在意又是什么呢？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丑女人最关键的醒来的时候不在这里，但是，若是知道她完好无恙，心里该也是有些欣喜的吧？
哪像是她呢？
顶着他妹妹的身份活了许久，陪伴许久，甚至还跟着他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可到最后换来的也不过是一场欺骗外加一时利用。
或许能被庇佑着活下来就该是值得庆幸的事情了。可是慕倾城心里也明白，那个人不过是顺手，而丑女人才是那个时候唯一没有任何目的的在意着她的人。
也是因为此，身为至交好友，才希望她能幸福开心的活着。
毕竟，若是能有一个归处，谁又愿意颠沛流离呢？
丑女人跟她不一样，那个人的身边，或许曾经是噩梦，现在该也算是一个归处了吧？
慕倾城压下心底突然涌上的苦涩，不自觉的向前拉过云婧川的手，紧紧的握在了手中，声音哽着一般道，“王妃，不是说你不可以离开，可是，你又能去哪里呢？你送了千语离开大盛去南秦，可是那然后呢？云府覆灭，夫家不归，王妃你真正想要的难道是在这世间流浪么？”
“流浪啊……”云婧川不自觉跟着呢喃出声。手中，女子湿糯的温度一丝丝传递了来，然而那指尖却是一片冰凉。
云婧川知道，女子说出这番话的心底定然是忐忑的。虽然不知道女子真正想要表达的是什么，但是现今没有站在长平王的立场上强行让她留下，这还是让云婧川防备心稍松了些。
“我在这里，一直就是在流浪着的，去哪里又有什么不同呢？”这话，云婧川像是对万言说的，出口的时候，字字句句也还是敲击到了自己的心坎上。
也不知是哪个词语挑动了云婧川脆弱的心弦，紧接着，她居然微起身复而靠着黑纱女子的身边坐了下来，像是要讲一个久远的故事一般的，幽幽出口，
“我爱着的人我永远都无法靠近，爱我的人却因为我死的死，伤的伤，我在意的人对我不是欺骗就是利用，而我伤害的人，却偏偏是对我最为用心的。到最后，还不是什么都守护不了，什么都留不住？所以，在这样的我身边多一个人难道就会有什么不同么？”
云婧川用这般哀伤的语气控诉着，慕倾城听着也不由喉头哽咽。甚至在听到女子口中那句“我在意的人对我不是欺骗就是利用”的时候，还是禁不住对号入座，登时内疚感喷涌而出。
云婧川说的慕倾城都懂，甚至有些还是感同身受的。其实，慕倾城也是想要随声附和的，但是，她现在的立场却不是那个曾经能肆无忌惮的慕倾城了。
强行压下心口想要共鸣的激动，慕倾城佯装她就是个什么都不知情的黑纱女子万言，试探的开口询问，“恕万言多言，王妃，不是还有王爷么？王爷待您不是也很好么？您有没有想过，若是王爷知道您就这般默不吭声的就离开的话……”
估计会发疯吧？这是云婧川的第一反应。
他们之间并不是那种能平静的道一声再见的关系。
迄今为止，她所有没经过那个人的同意离开的情况，最后不是被强行的抓回去就是被各种威逼利诱，顺带的伤害了的人也不少，甚至她自己受伤的情况也同样频繁。
但是，如果像是万言所言至少说一声的话，最后无非是陷入过去的死循环中吧？
“那样，你会死的。”云婧川盯着万言的脸一字一句的平静道，“若是叫他知道我离开，并且还知道身边有一个你的话，那么，你会死的。或者，会是半死不活的，用以控制我。”
慕倾城跟着一愣。
不是不能猜到云婧川会这般言语，她只是没有想到这个丑女人会这么平静的说与她听。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怎么说也算是个外人啊！
云婧川也没有想到。本来心里是笃定的，关于万言是长平王的属下的事情。可是即使那般，此刻却还是想要说出来。
云婧川把这一切都归咎于女子身上的檀香味，那是让她能不由自主的放心下来的味道。
而今，既然会离开，那么说出来也没什么要紧了吧？
云婧川把慕倾城脸上的怔愣理所当然的解释为是一个同样被传言蒙蔽了的百姓的正常反应。顿了顿接着继续，“他谋划杀了我爹爹，我们之间没有可能了。”
闻言，慕倾城已然确定云婧川是相信了小红的话。一时情急，自己也不知为何居然控制不住的为那人辩驳出声，“可是，这个事情会是真的吗？会不会是红侧妃为了离间您与王爷之间的关系——”
“可是，设计让神棍秦与爹爹反目的难道不是他？还是说，那些因为我死了的人都不是他？而且若不是因为我，小安子怎么会落到现在那般悲惨的田地？”
听着女子的辩驳，云婧川也莫名情绪激动不已。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后，终于突然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了什么，又有些讪讪的别过头，不自然的解释，“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吧。我是一定要离开的，你若是想告诉他便说吧，只是到时候他若是迁怒于你，我也没有办法。”
然而慕倾城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慌乱的拉住了想要离开的云婧川，“王妃，您……该不会是……您心里的那个人，该不会是太子哥——”
“怎么会——”
人在急于辩驳的时候，一来可能真的是没有什么怕身边的人误会，但也有一种是，掩饰。
而云婧川这般反应在她自己看来是前者，而在慕倾城看来显然就是后者了。而云婧川在撞到慕倾城震惊的眸色的时候，也恍然意识到自己言语的不妥。只是，这个时候再去辩驳显然已经没用了。
慕倾城一把拽着云婧川复而蹲了下来，凑近了些，满是焦灼，“王妃，您知道若是您的心思被王爷知道的话，会引起多大的腥风血雨么？不只太子不能活下去，甚至是——”
话语出口，慕倾城也是突然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了什么——她竟然是在变相的说长平王残暴么？甚至手足相残？
二人面面相觑半响，还是云婧川先苦笑出声，慕倾城讪讪，不好意思的偷瞄了两眼云婧川，终于还是禁不住感染，跟着小声笑了笑。
然就是这般，反倒让两个人之间最后那点隔阂消弭殆尽。云婧川终于无所顾忌道，“他见不得我身边留着对我好的人。若是有，就一定会伤害别人。所以，真正想要保护一个人的时候就远离他，这是我最近才学会的事情。”
“人心难测，就是曾经情深似海的妹妹都可能反咬一口。而小安子，若是我离开的话，小红也就不会再为难他和云静，他们的日子虽然清贫却也会安然的过下去。至于他，”提及那个人，云婧川突然心口翻涌着，像是有什么要喷出来，手掌轻轻覆在胸口的位置，云婧川终于厉声。
“我实在是找不到任何一个能原谅他的借口了！死的死，伤的伤，我要如何在这满是尸骨铺就的道路上走近他呢？我已经没有办法再相信他了！所以，等我把倾城送回去，我就去找哥哥——”
云婧川激愤的说着，突然意识到万言或许是不知道她说的哥哥是谁的，故而温和的笑着解释道，“就是秦珏，我舅舅的孩子。长平王设计我们分开，设计他杀了我爹爹。可是他还一直陪在我身边那么小心翼翼的想让我原谅他——所以，我决定珍惜这最后的一个家人了！”
“恩！”慕倾城耳朵一竖，方才就在面前女子柔声笑着的时候，她好像听到了什么。
假意附和着笑着，一边快速的瞟过四周，眼睛终于在破庙佛像的那里看到了白袍的一角。
说是白袍，其实已经脏乱到辨不清颜色了。
是被斑斑血迹染成深重的色彩的。有些已经暗褐，显然是为了照顾丑女人沾染上的。而在一角甚至还有着些鲜艳的色彩。慕倾城眼眸微眯，心下一凛，难道，是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