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突地开口说:“不过我记得丞相府一个新晋的管家好像叫...栎岚。因为他是作为女方家的下人跟着蒋家新娘子从西域塔尔中来的,所以当时就留心注意了一下,现在想来...”
“很有可能那个岚就是栎岚!”洛奈接过她的话。
萧雪点头,说的有些咬牙切齿:“真是卑鄙啊!”
“你最好派人好好调查一下那个叫栎岚的人的来历,我怀疑他可能根本不是普通的下人。若真的是他一直在与当初的刺客联系的话,那他的身份很有可能只是蒋家为了掩人耳目做出来的假身份。”
萧雪点头,可还不待她开口,洛奈又说了,“这件事还是我来调查吧。”
将事情揽到自己手中,只因他恍然想起了那日沧流水上对他说过的话,“我也不知道那人究竟是何门何派,他的招数不似中原套路,又善用蛊术,想来是西域那边来的人了。”
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那么这个叫栎岚的人,就很不简单了!
“好,近来影忙得很,我在朝廷上也抽不出身,剩下的自己人虽是可以,办事却不算牢靠,交给你我是最放心的。”萧雪说的随意,恍惚间抬头看一眼洛奈的表情又急忙转开,怕他发现自己此时的心不在焉。
洛奈显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深吸口气,左右动了动僵硬的脖颈,对她再开口话语有着微微的冷淡,“嗯,那这件事就这么办了。...时间不早我该走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嗯...”
两个人都是一阵沉默,没有了说话声的空间中连空气都似降了好几个温度。洛奈的眼睛一沉,浓重的剑眉微微紧蹙到一起,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无奈的叹息从萧雪的头顶传来。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他轻轻地问她,是从来没有过的轻柔语气,吊着嗓子仿佛怕把此时的她吓到。而这话却还是让萧雪猛地一个机灵,脸上那一瞬而过的局促颜色没有丝毫偏倚的进入了洛奈的眼中,让他眉头又是一皱。
“没有了,夜大侠好走不送。”还未说完,转身萧雪迈着大步就率先离开,天黑的原因不到两步就被什么东西险些绊倒,站起身子又向前走。
刚出了假山群的她仿佛也没了顾忌般飞身直掠而起,凭着上好的轻功她纤细的身影在一个又一个的耸立而起的建筑物上飞跃而过,如同决然又美丽不可方物的孤燕,不消片刻便消失在了洛奈的视线中。
而此刻洛奈才开始在脑海中回想今夜初见到她时的场景,躺在雪地上毫无顾忌大笑的她实在是他没有办法移开目光,那或而得意又或而懊恼的小表情就像种在了他的心里似的,不断从他的脑袋里冒出来,好不活泼。
他想若是没有这些事的话,或许那才应该是她的本性吧,像个孩子一样,玩的不亦乐乎。而染上了世故色彩的轻颦浅笑却总是给人一种难以接近,飘忽且难以捉摸的感觉。
望着那早已看不到人影的方向,洛奈又是一声叹息,手烦躁的扫了扫头发,然后也转身向着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快步离开了皇宫。
第二日天还未亮,一个黑影便来到了萧雪的门前,紧接着一本不厚的小册子被放在屋前的石门槛上,那道黑影也转瞬消失不见。而不过片刻,房门便被人从里面轻轻打开一个小口,纤细苍白的手将之拿进去后房门再次紧闭,黑暗寂静中,木质房门仿佛从未开启过。
洛奈果然猜的没有错,这本小册子虽是记载着一些钱财进出的账簿,却也都是些薛府杂碎琐事的花销,没有丝毫利用价值。
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萧雪气结的将它愤手丢开,本就装订不结实的小册子里夹杂的纸张顺着力道散落一地,静静躺在柔软地毯上的泛黄纸张上,青墨色的工整字体一笔一划刺激着她的眼球,她的眼睛微眯,冰冷苍白的脸上写满了不甘。
“铮!”一把精小的利刀穿过薄册子和柔软的地毯,直直钉入底下木质地板之中,刀尖没入其中近三公分,足以证明此时手握成拳,胸口不断起伏的萧雪正是怒火冲天时。
她的手又开始抽痛,疼得她秀眉紧紧皱起,消瘦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剧烈的咳嗽起来,脚步慌乱的寻找墨大夫给她做好的药丸,右手一直在颤抖,时而急促时而缓慢,完全不由自己。
一粒桃胡般大小的红色药丸在没有经过温水滋润的情况下被她生生咽入喉咙,药丸的棱角割伤她的管道,使她捂着胸口再次开始了剧烈的咳嗽,殷红的鲜血从她的嘴角缓缓流出,浓烈的血腥味呛得她不由得捂住了鼻子,眸子罩上一层雾气。
她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血液原来还会这么腥臭,闻起来竟还有一种令人恶心的熟悉感,是什么呢?她知道了,这气味就同月前狩猎时见到的尸魅那喷溅而来的乌黑血液般,是死人腐烂后才会发出来的腐臭味道。
她将头垂的低低的隐在黑暗中,一手撑在桌上,一手捂着胸口惨笑出声,弓着身子因胸腔的笑意在不住的颤抖,而那血腥味便顺着大张的口腔从身体深处放肆的涌了上来,愈加浓烈。
站起身子,她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血,然后面无表情的将手套摘下来,一瞬不瞬的望着那又红又肿的残败右手。红色斑点从掌心开始渗出,气血心脉渐渐衰弱,抽痛感,还有那发臭的血液,一个又一个,都是连墨大夫都不知如何是好的怪异现象啊!
不知过了多久,第一缕新生的阳光终于透过窗户的缝隙斜射进来,温暖的阳光在空中形成一道道彩色的光束,恰到好处的照在颓然坐在地上的萧雪身后。
负责服侍萧雪的宫女们推开房门进来之时,屋内除了端坐在梳妆镜前的萧雪略显疲惫外,既没有钉入地板的利刀,也没有散落满地的片片泛黄纸张,更没有腥臭的血液味,一切都一如往常般平静又自然......
洗漱完毕,宫女们小心又麻利的将一件件略显厚重的饰品装扮在她头上,面上画上淡淡妆束,口点朱红,再为她套上华丽又昂贵的衣袍,一个略显消瘦又神情冰冷的高贵丽人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高高的大殿之上,萧圣铭笔直又表情严肃的坐在正中央,双手老实的放在大腿上,小嘴紧抿着一动不敢动。萧雪就坐在他的旁边,虽然副位,可从那华丽的座椅,和在她身后恭敬的站立着的宫女下人的数量便可以看出,在这个肃杀又宏伟的大殿之上,她才是这里真正的主。
蒋丞相虽然朝中势力庞大,可说起来终究还是个臣,就算心中对坐在殿上的萧雪有再大的不满却也不能明的反抗,让她抓住把柄。可近来他所有的上疏都被萧雪否决了,心中愤恨实在是难以排遣,整个早朝他从始至终都是抄着手,表情难看又满是不屑,摆明了是不打算给萧雪面子。
可就是如此殿上的一切也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就如两年来的每个早朝一样,先是各大臣进谏发言,然后是蒋丞相发表自己的意见与看法,再然后便是萧雪说出自己的想法。
若是萧圣铭同意,则萧雪说的就是最后的决定,若是不同意,那就要将最终的决定权交道丞相手中,让他来裁断。因为一直以来萧圣铭就从未反驳过萧雪的一切看法,所以,她说的话基本就是最终的决定了。
而如今两年过去了,若要说不同也还是有的。两年来萧雪暗中打压了不少蒋丞相的党羽,大殿之上堂而皇之的反抗她的人越来越少,属于她的话语权也越来越多。而且萧圣铭的态度越来越端正,打盹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总体来说,情势还是在向着萧雪的计划发展的,这让她安心不少。
与紧绷着身子端坐在龙椅上的萧圣铭不同,萧雪是慵懒的斜倚在座椅上的,纤细洁白的手轻轻地托着被繁重的饰品所累的脑袋,宽大的锦制袖子中深藏着被白色胶质手套裹住的残败右手,神色是轻松自在而那微眯的眸中却是彻骨的冰冷。
在所有的大臣眼中,这个高高在上既精明又美丽的女人一直都是难以猜测的,她仿佛有着多重面孔,时而慵懒的像一只妩媚人心的猫,时而处事残忍的仿佛没了人性,时而又冷静果断的决策着圣朝的每一个走向。
而她那每一种面孔都似一种侵肠毒药,使见者不是心伤就是身亡,无法探的其深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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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大殿的方向怎么走?”
正在专心将一颗被风吹倒得小树用绳子与邻近的树拴连在一起的霓裳,被这从背后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跳,本已拽直的小树干又猛地向她的方向倒下来,来不及躲闪的她尖叫一声后双手交叉在头顶,任命的等着被树砸到的疼痛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