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蝮(1 / 1)

众人正在说笑,刚才那刺耳的声音再次响起:“无。。。知。。。小。。。儿。。。。杀。。。我。。。孩。。。儿。。。”比之之前,更阴沉酷厉。众人一愣,姜璟将刀甩了个刀花,耸耸眉道:“原来还有个老妖。”说话间,那甬道里又传来隆隆声。不如原来的快,但是极其沉闷。众人取了兵器,严阵以待。

那老妖很快来到,比原来那三个大了一倍有余。蚌壳已经是青黑色,面上泛出一层非金非铁的光泽。那妖一到,自己便打开了蚌壳,里面露出一个人来。说是人,其实只有七八岁小孩的身量。通体漆黑,只有脚是肉色的。那头颅五官极其不协调,一个眼睛大一个眼睛小,一只耳朵向前一直耳朵向后,还有两张嘴。整个看起来好象是从不同的人身上挖下来硬嵌到脑袋上似的。众人联想到之前失踪的那些童男童女,心中一凛。

那妖的眼睛没有眼白,众人却感到他仿佛是环顾了一眼,没有说话,壳又闭了起来。

姜璟大喝一声,冲上去举刀便砍。老妖的壳上顿时冒出一溜火光,却丝毫未受伤害。绿秋跟着发动,琵琶音波射出,却被蚌壳精弹了回来,差点伤到了自己。其他人还没有发动,那怪倏地伸出八条触手来,如电般卷来。众人毕竟年少轻狂,防备不足之下,姜菱苏浅雪姜璟和绿秋顿时被那触手卷住。那触手滑不溜鳅却又坚韧异常,上面又有一阵恶臭。猛力甩动之间,被卷住的人头晕目眩,根本顾不得与之相斗。

李轩,张灵徽,秀林和尚和连淙四人也未得闲。那老妖见一击不中,又伸出四条触手,顿时变成了八条触手战四位少侠。触手舞动之际,恶臭阵阵。连淙闪展腾挪,躲避得险象环生。那钢剑刺在触手上,只能划出一道道黑色血痕,根本无法伤及老妖根本。黑血流出,恶臭更甚。李轩虽未被触手卷住,却似乎中了一些毒,动作缓慢了许多,躲避得甚是辛苦。幸而张灵徽的西霜剑夭矫如龙,有清污去秽之效;她又施出了一条白绫,上面霞光流动。一剑一绫,舞得仿佛天上仙子。秀林和尚四印齐出,也与两条触手斗得应接不暇。那老妖似对张灵徽的两件法宝非常顾忌,攻击之时有些畏首畏尾。张灵徽瞧见触手上似乎有一块道符烧过的痕迹,乌黑发亮。仔细一看,居然每条触手都有,福至心灵,清叱到:“攻它触手上乌黑发亮处!”此言一出,老蚌壳精更是恚怒,八条触手挥舞地水泼不入。

连淙见姜菱渐渐没有声息,心中大急,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众人终将体力耗尽而败。忽然厉啸一声,将手中钢剑射向与张灵徽对敌的两条触手上的符印。那妖没料到他自己招架得辛苦,还有空甩剑去帮别人,一愣之下,顿时被那冲天剑刺穿了符印。蚌妖大痛,触手舞得更是狂怒,却失去了一些章法。张灵徽瞧道破绽,清叱一声,西霜剑剑芒暴涨,一吞一吐之间,便刺中两处符印。连淙在地上打了个滚,正好捡起姜菱的双剑,反身又杀回去。

那蚌妖连中三剑,痛苦异常,发出嗬嗬的呼吸声。突然那三条触手齐根而断。连淙趁它不及反应,又将含影破月射出,果然又断两条。老蚌妖丢开姜菱等人,挥舞着七条恶臭的触手冲上前来。此番攻击,凶猛更甚刚才,李轩一下子被一条触手击中胸膛,顿时委顿在地。秀林和尚大喝一声,从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中寻得间隙,梵天风林二印已经击在二处符印上。那蚌妖痛喝,有四条触手一齐断去。众人刚觉惊异,连淙大喝一声:“快退!”一手抓住李轩,一手搂住张灵徽,猛地向后跃去。秀林和尚也立刻后退,却还是晚了一步。蚌妖自己断掉的两条触手里喷出黑色毒液,不甚臭,但是甜腥至极。秀林和尚躲避不及,右边小腿被喷中不少。他立刻扯去裤腿,那一截小腿已经肿了起来。闷哼一声,便倒地不起了。

连淙跃开,将二人放下。那老妖尚余三条触手,却已经轻易不敢再进攻。那边姜菱四人依旧昏迷不醒。对峙了一阵,怪物怒吼一声,再次断去最后三条触手,似是要行那雷霆一击。但见它断腕处肌肉战战抖动,蚌壳打开,里面的漆黑小人变成了一半黑一半白,漆黑的眼睛里尽是怨毒,厉啸道:“纳!命!来!”声音已经有些急切,不似之前缓缓说话的样子。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浅雪遽然暴起,甩手射出她的离火刃。老蚌妖待要合上蚌壳,已然不及。离火剑叮的一声,钉在了蚌妖额头之上。蚌妖顿时站立不稳,那蚌壳晃了两下,终于倒地。最后那三条触手处,咕咕冒出了许多和刚才一样的黑液。

李轩终于不支倒下。苏浅雪那一击用尽了她积累的所有气力,也是软软瘫在一旁。张灵徽看了看连淙,道:“那妖物体内必有解毒之物。”连淙哦了一声,这才想起刚才退开的时候搂了人家的腰,不由有些讪讪。顺手捡起诛仙剑,去撬那蚌妖的壳。诛仙剑光华不显,却锋利异常,一撬便开。里面那小人已经缩成一团,在离火刃的映衬下显得尤为妖异。连淙拿剑在在蚌壳里戳戳弄弄,果然找到一颗土黄色的珠子。他拿剑挑起珠子,弄了点水清洗一番,问张灵徽道:“你且瞧瞧是不是这个,我再去找找。”

张灵徽接过那珠子,点点头道:“不用找了,就是它了。”连淙想问她怎么知道的,到底没有问出来。又去那壳里四处搜寻,还真被他找到一个似貂非貂,似狐非狐的活物。这活物许是被活活吞食,不得便死。连淙看着它,突然想起了小涟。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活它,想想终是一条性命,便随手给它清洗了一下,又喂它喝了点水。

那珠子甚是灵验。张灵徽只在众人鼻下晃了一晃,除了秀林和尚,就都醒过来了,只是都瘫软无力。秀林和尚中毒较深,那小腿已经有些发黑。张灵徽将那珠子刮下一些末来,让连淙用切开伤口,放出毒血,然后敷在上面。自己将珠子放在秀林和尚鼻子底下,催动内力,将那药力逼入秀林和尚身体。过了一会,秀林和尚终于也醒了过来。瞧见地上蚌妖尸身,念了句阿弥陀佛。

众人虽将妖物除去,却也是千钧一发。要不是苏浅雪拼死一击,说不定都已经交代在这里了,不由将一开始的傲骄之气收起。姜璟一站起来,便拿刀将老妖的尸身一阵乱砍。那妖物的内丹被取了去,壳却依然坚硬异常。姜璟点点头:“倒是个宝物。回去炼个什么东西出来!”一挥手,把壳收入了乾坤袋。

众人歇息半晌,方觉体力有所恢复。正要收拾东西班师,突然有一阵阴测测的笑声传来:“此地风水甚好,诸位何不留下?咳咳,与山水一体,便可与天地同寿,岂不快哉?”话音落时,石室口已经进来了一个道士。三角眼塌鼻子,嘴角特别下拉,两缕黑胡长到胸口,头上歪戴着一顶道士帽,手里握着一杆幡。那道士一边咳嗽,一边捋了捋胡子,笑道:“诸位可是感觉有点热?咳咳。”

众人之前的确感觉有点热,却以为是久战耗力之顾。此时一运气,顿时大吃一惊,俱都是浑身软绵绵一点劲都使不上。张灵徽皱皱眉,问道:“五蝮道士何吉昌?”

何吉昌脑后忽地窜起五条毒蛇,一下子又缩了回去,哈哈笑道:“想不到今时今日的后辈小子,还有记得道爷我的。咳咳,不错,真的不错。你这女娃娃长得到真是灵秀,大概是张家什么子弟吧?”

姜菱笑道:“阁下丑成这个样子,还敢捋胡子装神仙,自然难忘于江湖。”

何吉昌呵呵一笑:“这丫头倒是嘴快。待会道爷将你压在身下,咳咳,细细品味的时候,你就不觉得我丑了。”摇摇头,又道:“可惜不是处子,不过也将就,将就了!咳咳。”

姜菱嘻嘻一笑,装作正要说话,运气将含影朝他射去。只是她似是手软无力,那剑未到何吉昌跟前,便掉了下来。何吉昌哈哈大笑。姜菱暗暗凝聚全身力气,突然又射出破月。破月带着风声,嗖地飞向何吉昌。何吉昌用幡轻轻一挑,破月也掉在了地上。老道士无比畅意,哈哈大笑:“好个小姑娘,又是瞒天过海。又是美人计,有趣,咳咳,当真有趣!”

众人渐感握不住兵刃,叮叮当当掉了一地。姜菱朝连淙身边靠了靠,连淙伸手搂住了她的小腰。何吉昌笑道:“今日教你们一个乖,这辈子是用不上了。下辈子要杀妖,咳咳,记得小心身后黄雀。你们这些娃娃,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来寻这砗磲何罗的麻烦。也亏得你们有这个胆量,否则,咳咳,道爷还不知道要和这老东西应付多久呢。在此谢过,谢过了!”

姜璟道:“老道士不必客气。你若是真的感谢,便告诉我们究竟怎么回事,让我们做个明白鬼,自也感激你高义!”

何吉昌嘿嘿一笑,形容更是猥琐,道:“你这娃娃颇有心计。你倒是想着等那药力过去。咳咳,不用想啦,那药力没有十个八个时辰,是过不去的。老道今日要拿你们几条小命,炼我的五毒聚魂幡!以后老道行走江湖,自会多提你们的名号。哈哈,哈哈!”他放声大笑,却起了一阵咳嗽,直咳得弯腰气喘,似乎立刻便要咳死过去一般。

等气顺了,何吉昌不再理会这一地呆宰羔羊,取出了朱砂,毛笔,一叠符箓与团黑乎乎的东西。画了十数张符箓,各自寻了方位贴好。其他人看不出门道,连淙与张灵徽自小在道观中长大,认得那似乎是一个从八卦中变换出来的阵势,只是具体有什么用,那便一无所知。何吉昌又掏出一把刻满了咒语的法刀,在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上刺了一刀。那东西顿时便颤抖起来,流出许多鲜血。何吉昌朝张灵徽笑了笑,道:“小姑娘,你看这人心可眼熟?”众人方知道那是什么,不由一凛。见张灵徽不理他,何吉昌道:“这是你龙虎山一位大法师张静雏的心。咳咳,老道挖出来的时候,可还鲜红着呢。”

张静雏是张家一位与世无争的前辈。白胡子白头发,人非常和蔼,最爱看小孩子们玩耍,又经常买糖与他们吃,因此整个龙虎山上的小孩子,没有不喜欢他的。张灵徽幼时,颇得他的照顾。后来张静雏突然暴卒,龙虎山明察暗访多年,只知与他的徒弟何吉昌有关,却怎么也找不到凶手。此时一听他如此凄惨死在这个贼道人手上,心中怒极,冷冷道:“且看报应不爽。”她容颜清丽,这话又说得胸有成竹,何吉昌不由一呆。定了定神,笑道:“再有报应,咳咳,你也看不到咯。你倒是位处子,与我的宝幡有缘,有缘!”

说了些话,何吉昌似乎也有些累了。坐了下来,道:“左右还得等两个时辰,今日便教你们做个明白鬼。阴间里想起爷爷,咳咳,也念爷爷个好!”

原来南海上有一种吸血何罗,形如章鱼,身长可达数丈。身上十二个触手,尖端俱都长了一口尖牙。好将海中生物击晕,然后生食其血肉。那生物既死,它便丢弃不再进食,自去找下一个口中食。又有一种砗磲,乃是庶龟与祖甲所生的海中甲蚌,那壳鲜艳绝伦,却也剧毒无比。这二者皆有久而成精者,一旦结合,便生这砗磲何罗,甲壳坚硬,能聚怨成毒。中了它的毒,唯一的解救便是它自身的内丹。这只砗磲何罗百年前曾从南海窜入两广,为祸极烈。龙虎山上代天师张静虚以天都大阵将它封印,却不知为何并未将它诛杀,只将它镇压在这湖山之下。何吉昌本是张静雏的徒弟,在龙虎山的时候从书札里知晓此事,便留意在心。后来张静雏见他走入歧途,再三难以挽回,便将他逐出门墙。他那五毒聚魂幡,需以九九八十一名少年男女之阴阳精华,配合地仙之血,再以天地异物为眼,方能炼成。他先以吞沙蝎,人面蛛,金线蝮蛇,白雪蜈蚣和紫腹蟾蜍之毒,五毒环环相生相克,制成一种无色无味的厉害药物五仙散。这五仙散本身并无毒性,相反是一味相当难得的补药,但若与酒混在一起,便成了最顶级的软骨散,纵是神仙下凡,也难抵挡。又假意悔悟,用三年时间骗得了张静雏的信任,然后寻机下药。毒倒张静雏之后便剜了他的心来。一切准备就绪,他便来这儿,除了砗磲何罗的封印,将它要炼化。不想那砗磲何罗似乎识破了他的用心,一俟恢复一些法力,便暴起发难。两者皆是用毒高手,最后两败俱伤,彼此都中了对方的毒。双方都是心怀鬼胎,给对方解毒的时候都是解一半留一半,谁也不愿意将自己的生死掌握在对方手里。如此耗在此地,已经十年。说道这儿,何吉昌一阵冷笑:“若不是爷爷用五仙散喂了它十年,就凭你们这几个娃娃,也想杀得了砗磲何罗?咳咳,还口口声声蚌壳精,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掐掐手指,道:“时辰也差不多了。诸位归天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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