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这个故事，我还可以接着帮你完善一下。”柊裴先下了车，打开出租车后座的门，看她的动作有些不稳，又上去扶了一把。
“哦？”
“死去的女孩并不知道，她之所以会死，完全是男孩一手造成的。她将他视若神明，他却在危险面前抛下了她。”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当头还会各自飞，更何况只是半大的孩子。”宁栀不以为然，“这么说来，是叶清晖害死了林悦？”
柊裴笑而不语。人声鼎沸的大街上，车水马龙，鳞次栉比。这里已算是满洲里最繁华的闹市区。他的视线跨越她的头顶，看向远方，最后凝固在一家食客如云的小吃店外。
“你带我回来这里干什么？”宁栀不解地看着熟悉的酒店招牌。
女孩孤零零地抱臂坐在墙角，身边很多人来来往往，却没有一个在她身旁驻足与停留。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疲惫地抬起头，目光涣散，眼神在空中飘荡，最后与其中一点交汇。
柊裴转过身，轻描淡写道：“我们走吧。”
“啊？”宁栀小跑两步紧跟上他，“走去哪里？”
“继续做你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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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十罪，起罪之由，为身、口、意。身业不善，杀、盗、邪淫；口业不善，妄言、两舌、恶口、绮语；意业不善，嫉妒、嗔恚、憍慢邪见，是为十恶。既然人最爱的是自己，最看重的是自身的性命，软弱也无可厚非。”
“死的人应该是我……”他似乎只会不断重复同一句话了。
言久桓并不理会失魂落魄的他，继续自顾自往下讲，“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旬，地质研究院在雅鲁藏布江区域发现了多处不明物质能源反应，并迅速成立了科研小组，将其定义为了新型可再生能源，代号‘蛟物质’。最初的设想是将蛟物质发展为新型燃料，但是没过多久那场动荡就开始了，许多小组成员被打成右/派，客死他乡。该项目也被迫中止，直到很多年后才被重启，但是资料室的所有档案记录却都无缘无故失踪了，就像被人故意抹消了一样。”
“因此这项研究也从国家转至私人领域。吴宏文作为新项目成员之一，向来在医学上有许多大胆的举措，他甚至提议将蛟物质和人体结合，当然他也的确这么做了。因为这一项研究需要用到大量人体材料，他私下里可干了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
“所以我也是其中的小白鼠之一，对吗？”叶清晖喃喃出声。
“通过这次接触，我发现了你遗失了很多过往的记忆。不但如此，甚至加以了改变和扭曲，抹消掉了所有不好的东西，将其转换成了你希望的样子。我曾经读过一篇研究报告，报告里说，人的记忆事实上就像一张白纸，任何人都可以在上面涂涂抹抹，所以说记忆是根据大家的假设和认知而生的，而且总是在不断变化的过程中。所以我可以提出一个设想，这种蛟物质虽然减少了大量白细胞，治愈了你的疾病，同时却也改变了你的血液成分，甚至影响到了大脑结构。”
“这就是它的副作用吧……”
“蛟物质的研发还处于初期阶段，不良反应尚不明显，可能在身体里潜伏几十年才显现，我们甚至可以将它定义为L/SD，可/卡/因这样的性质。”
“毒/品么……”叶清晖突然捧腹大笑，一直笑出了泪花，“哈哈哈哈哈，反正活着也是痛楚，还不如把自己麻痹了呢！”
“你只会逃避吗？”言久桓的眼神已不由自主带上了些鄙夷。
“阿晖才不是这样的人！”蓦地,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叶清晖止住笑，难以置信地回过了头，声音又夹杂着一些喜悦。“悦悦？
言久桓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先前黄毛没有将门合实，此时被风吹得半开了一个口，门边空无一人。
眼前的林悦还是幼时的样子，十来岁左右，脑袋上扎着一个歪歪的小咎。不同的是，皮肤异常的苍白，几乎接近透明了。
“哈哈——”少顷叶清晖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又是我的幻觉吧。”
“不是哦，阿晖。”林悦使劲地抹了抹眼睛，走了过来，蹲到了他面前。“对不起啊阿晖，没有买到你想吃的排骨。我想起来了，原来我已经死了呢。”
“那个晚上，我真的好害怕，还是没有乖乖听你的话，把这件事告诉了爸爸妈妈。爸爸妈妈知道以后也很担心，就拉着我一起过来找你。我们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人开，我想起你说你要在家等叶伯伯回来，担心你出了什么事。又想起你曾经说过，你家一直在对联后面贴着一把钥匙，就告诉了爸爸。我们打开了门，闻到了一阵很奇怪的味道，爸爸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好像喊了句什么，然后——”
“不要再说了……”大大的、圆圆的珠子从他脸上一颗一颗滚下，叶清晖已经是泪如雨下。
“对不起！悦悦，对不起！”他跪在地上，身体颤抖着，不住地磕头，一下比一下重。“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爸爸！对不起林叔叔和林阿姨！该死的是我——”
言久桓默默站在原地，他无法感受到林悦的存在，却能看到叶清晖的歇斯底里。“言先生，阿晖他……没事吧？”何伟和黄毛听到哭吼声，从房内走出来目睹了这一幕，心下更为吃惊。
林悦摇头，上前紧握住了他的手，将叶清晖整个人抱在了怀里。“无论是爱情还是亲情，都不能用值不值得来衡量。至少这么久以来，我们一起度过的岁月，是真实的对吧？”
叶清晖回抱住她，声音哽咽：“你一点都不恨我吗？”
“没办法啊，两个人当中，总有一个是比较傻的。”林悦破涕为笑，“维系一份感情的东西或许有很多，有爱慕，有敬仰，有感激，却独独不能有仇恨。”
“那你会继续陪着我吗？我们回去就结婚，好不好？”叶清晖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充满希望地看着她。
“嘿嘿——”林悦搓搓鼻子，“阿晖……我已经陪了你很久啦……现在是不是也应该去做另一件事情了呢？我也很久没见过我的爸爸妈妈了，再不去，爸爸肯定得揉着我的脸笑话我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说着她郑重其事地吻了吻叶清晖的嘴唇，脸上笑容不变，脚步向露天阳台走去。“阿晖，你知道吗？听说只要把挂念之人的贴身之物拿走，留一个念想，像我这样的孤魂野鬼就可以成佛。”
她轻轻抚上那已经伤痕累累的相机，眼里尽是无限柔情。里面储存的，都是这些年最美好的回忆。
“阿晖，那么我先走咯。”她朝他嫣然一笑。
闭上眼睛，沉重的相机在颈间晃荡。急促的风从耳边掠过，她的心里却是自由的，解脱的。
死了的人，如果再死一次，会是怎么样呢？她心想，总不会再活过来吧。
就在这个时候，谁也没有意料到的事情发生了，叶清晖飞扑过去，紧跟着她一跃而下。
随风一同坠落。
“笨蛋，”他的手指触碰到了相机的带子。“这次带我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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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岁的时候不仅抽了人生第一支烟，还在破旧的录像馆里看了有生以来第一部外国片。
翻译都不怎么准确的台词，长大后重温几遍才能体会蕴藏的真正的涵义。
当时的他却独独记住了那幕经典镜头，女主在丈夫的车里久久地凝望着雨中伫立的男主，短短六十秒的红灯，却仿佛包含了一生。
她在镜头里掩面哭泣，喃喃而语：
“Thiskindofcertaintycomesonceinalifetime.”
是的，这样确切的爱，一生只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