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熟悉的……感觉。德林的身体僵了一瞬,而后仿佛打开了什么不可说的按钮,往日的细节如同开了阀门瞬间倾倒而出。
德林死死盯着西尔斯的那只手,代表权力的戒指闪闪发亮。他恍惚中记起缇斯手指的一圈勒痕。
还有两个从未一起出现的身影,莫名的了解和辩护,缇斯的异常……以及为何一个孤儿能被布兰家族如此信任,为何两人总是那样的疲倦。
西尔斯……缇斯。两个名字重叠在一起,汇成了一个他不敢去想的答案。
……御上神使的面具之下,到底有一张怎样的面孔?
……
…………
大厅之内一片混乱,但没有人发出尖叫。浮灯已经熄灭,昏暗的大厅之中,桌椅倾倒,食物酒水到处都是。贵族们肃着一张脸向两旁退开,安静而有秩序,甚至有心情停下来注视着那个战场——既然是折花小组出动,那么他们只需要不讨人厌,就绝对不会受伤。
除非,你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
彬霍挤开人群,一把将莫莫护在身后。莫莫有些受惊,但总体上没什么大碍,只是紧紧捏着彬霍的衣角不放。
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彬霍也就乐于见成。
黑衣人们迅速逼近角落。黑衣少年的身旁已经是一片空旷,在这片任何人都远离的地域中,他面不改色,冷静地像一个旁观者。领头人感到不对劲,浓烈的违和感令他警惕地停步扭动手腕用力地甩出一柄薄刃。少年侧身避开,微微抬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眼瞳是绿色的,黑发仔细一看就能发现其实应该是灰色,只不过用染料染深了些。少年不再低着头后,身型也渐渐舒展开来,其实很高。
他静静地看着几人,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来。
黑衣人面色剧变,仿佛遇见了什么可惧的怪物,厉声喝道:“是'碧绿'!”
原本安静而冷却的大厅内瞬间响起一片抽气声,众人的面色一变再变,各自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开一步。或许在他们看来,碧绿是比折花小组更为危险的家伙……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碧绿,湖岸之草,喜湿,剧毒。当这种毒草的名字冠于这个少年身上时,有了更加响亮的名头,“如同碧绿草的贵族刺客”。如其名所说的,他的目标,向来拘于贵族而已。他是下城区里最有声誉的刺客,因为他只收穷人的钱,取的却是贵族的命,以正义为旗。他的刀太过锋利,落在死者的手指上时,只会留下一个平整光滑的切口。
这是他的标志,仅用了四年时间,就成为了所有贵族的诅咒对象。
这种类似于暴力守护者的存在一直另教廷极为忌惮,没有势力会愿意自己的地盘里有个这样的人物。更何况用暴力支起的正义就不再是正义。
这个用刀刃架起下城区乌合之众的少年,是平民的英雄,贵族的噩梦。
谁也没想到他会在这里……那么,他今天的目标,是谁?
所有的贵族都感受到那种后知后觉的阴冷,侵袭着内心。
碧绿并不在意,那副轻松的模样就像折花小组对自身存在的自信,他对自己握刀的手也向来很有自信。微笑地看着领头人招呼着组员们要往大厅的另一条通道走,碧绿轻轻的喊了一声:“喂,你们。”
原本以为只是偶然的折花小组领头人停住了脚步。
那张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上暴起一根根隐约可见的青色血管,少年对头人说:“今天,我的目标,是你们呢。”
没有任何预兆的,一排银色的刀光四溅开来,折花小组的六名黑衣人拔刀挡下,却见那些银质的餐具刀已经穿透了桌板。领头人眸色一沉,握刀的手微微下压,吩咐:“我挡着,你们去。直接抹杀。”
碧绿微微皱了皱眉,但心知自己能做的也不过这些,于是又舒展了眉。他微笑着拔出了自己的刀——原本就藏在邻近的餐桌之上。刀身几乎和少年一样高,脱鞘之后,细薄的刀身被他直直竖起,架在脸前方两眼之间的位置上。
“刻其森·北愈。二等贵族,今天你的命,有人买下了。”碧绿说,“我也是才知道,折花小组的各位,都是贵族呢?”
大厅之内,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
方杜出声道:“他们来了。”
守卫者们立刻警惕地停住了脚步,握住自己的武器。德林不动声色地望了西尔斯一眼,却见对方死死捏住自己的手腕,把人扯到了身后。
“拿刀,躲好。”这是西尔斯对德林说的唯一一句话。
也许是确定了某些事,德林的心中不由得涌起了一些别的东西,但这些无用的情愫很快被他压下。少年摸出了自己的第一把刀,左脚微微迈前一些,看似乖巧实则随时可以掠过西尔斯出击。
五个黑衣的人影已经从道路的尽头而来。他们手执刀刃,没有任何停顿或者喊话,就杀进了保护圈。
方杜不得不靠到内圈来。
西尔斯的嘴角牵起一丝笑意,他挥了挥衣袖,金色的光芒在半空中蔓延,接触见五人的身体时,仿佛波涛拍岸,发出了奇怪的波动声。奇异的东西把折花小组的五人束缚住了,似乎有枷锁缠上他们的四肢,干扰他们的行动。
守卫们趁机向前,但飞舞的刀刃仅仅只是伤到他们的皮肤。
“一七二!”最前的那名黑衣人忽然大喊了三个数字。
原本松散的折花小组阵营忽然攻击凌厉起来,他们掩护着同伴向前,不忘在回身之时顺力甩出飞刃——德林双眼一眯,踏步绕过西尔斯,横刀挑开银光。
“德林……”西尔斯紧紧拽住少年的另一只手,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见了来自少年的,非常轻的一声呼唤。
德林的瞳孔中隐约有金色的朦胧的光,他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念了一个名字:
“缇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