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十里驿站
老将军救出众人,命各军清点人数,查知总计伤亡四万有余,北门伤亡最重,三万军兵损失一半,连轻伤的也算上,只逃出一万五千不到。各门斩获亦不丰厚,除十余辆乌金炮车、二百多各色战甲之外,杀敌不过一万有余。北门斩杀虽难统计,依常理推算,也不过杀死一两千倭妖而已。
老将军虽然懊恼,但黎破甲已身负重伤,危在旦夕,也不便责罚,只把他送回武阳关医治静养。北门重任,暂由赵升为主、王宛为辅,围而不攻而已。
回头却说影冲带领武安北众人,一路晓行夜宿,沿途皆有驿馆安歇,自然无事。不一日已到安天城外十里堡。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刻,皎白的日头周围,散发出道道蓝色的光晕,头顶的天空,却呈现淡淡的粉红,一直覆盖到安天城上方,又被城市中心那座高耸入云的宫殿尖顶上镶嵌的巨大宝珠反射的阳光,重新染成漂亮的幽蓝。
幽蓝之下,各种亭台楼阁拔地而起,流岚暮霭缠绕其间,美不胜收。一声钟鸣悠然传来,更增一派安静祥和景象。
“想不到七年未见,安天城又繁华了许多!”影冲看着,不觉神往。
“哇,真的好漂亮!”武安北也不禁欢呼雀跃,“二子哥,那座楼上为何也有一个太阳?”只见他指着那座最高的宫殿,欣然问道。
“呵呵,那不是太阳,是颗宝珠,只是反射阳光而已。那座宫殿,便是无上皇宫,铁铧大帝便在那座宫殿里。”
“哦,那我们能去看看么?”
“当然,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面见铁铧大帝。”
“哇,那可太好了。我一定要去看看那颗宝珠长什么样。”武安北欢喜的手舞足蹈,众人皆眉开眼笑。想到两个月来车马劳顿,终于可以安顿下来了,纷纷说道:“将军,既然已到城外,何不连夜进城?十里之地,一蹴而就,等到了城里,大伙儿也好玩乐一番。”
影冲恰待说好,忽听一人笑道:“诸位想必是远道而来,不知这城中规矩。铁铧大帝有令,凡日落之时,便是宵禁开始,任何人不得外出,有敢犯者立斩不赦。哈哈,我看各位还是在这镇上暂住一宿,明早进城不晚。”
“什么?竟有此事!我七年前来安天城时,怎么没听说过这个规矩?”影冲奇道,转头去看说话那人,却是路旁一个酒楼的伙计,点头哈腰,正向他们赔笑。
“啊,这就是了。您是七年前来的,这规矩是三个月前颁的,开始的人也是不信,后来着实杀了不少人,才无人敢违抗了。您不知道,也不足怪。”
“原来如此。看来今天又要驿馆安歇了。”
“哈哈,各位都是贵人,驿馆那种粗陋的地方,怎能禁得起贵客安歇?不如今晚就在小店吧,虽然不及高门宅邸,也算温柔舒适,还有好酒好菜,小的再去隔壁叫几个美人来陪几位贵人……”那小二忙不迭的劝道,就差伸手去拉影冲等人了。
“哦,多谢美意。实不相瞒,我等皆是行伍出身,并不是什么达官显贵……”
“我知道了,”周平突然插话道:“莫不是你为了让我等住店,才编出宵禁的谎言吓唬我们?”
“切,”那小二既知这几人无钱住店,也懒得啰嗦了,冷哼一声:“各位既然不信,就请自便。像我这等好心,世上哪里去找,却被当成烂驴肝肺。你们要走,谁能拦着?等到明日身首异处,莫要后悔。”一边抢白,一边回店忙活去了。
影冲等人暗自苦笑。武安北虽然不明就里,只觉得这人翻覆无常,远不如军营里的叔伯弟兄们好相处的多。
几人找到驿站,一问驿丞,果有安天城“宵禁”之事,只好叫来酒饭,就要吃完歇息。
忽然外面人喊马嘶,一阵大乱。“砰”的一声,一人闯了进来,身不甚高,但气势十足,一亮手中“火牌”,高声叫道:“快备酒饭!我有千里加急要送,若迟误了,定斩不饶!刘驿丞,还不拿排单来填?”
慌得刘驿丞顾不得陪影冲等人喝酒说话,连滚带爬去拿排单,上填:“复兴十七年四月丙辰酉时三刻驿官马行万押送千里加急经行。”一式两份,拿火漆在排单中间押了花印,撕了一份给马行万揣入公文袋内,又急忙吩咐备上好马。
那驿官马行万如风卷残云一般,将酒菜一扫而空,冲驿丞一拱手,道了声“谢”字,骑上快马,飞一般冲北去了。驿丞这才松了口气。
影冲心下疑惑,问驿丞道:“刘大人,您是九品正官,如何倒怕那个驿兵?”
驿丞道:“我这芝麻粒大的小官,如何敢惹兵部的驿兵,若一点伺候不到,他们回去一说,污蔑我等耽误了行程,那就人头难保了。所以我们管他们不叫驿兵,而叫驿官,他那个官可比我这个官管用的多了。谁让这里离安天城只有十里,只需管饭换马,若到数百里一千里外的驿站,不光换马,亦且换人,驿兵都归驿站管辖,那里的驿丞才是真的驿丞。”说罢黯然神伤,面有悲色。
影冲看了,甚觉可怜,说道:“莫若我炳明圣上,把这里驿站裁撤了,让您到他处任职,不在这里受气,如何?”
那驿丞连忙摆手道:“万万不可。有此驿站,小人尚有一口饭吃,亦可养活一家老小。倘若裁撤了驿站,我又去哪里任职?再说我这点小官,到哪里不会受气?”
“是我失言了,还请勿怪。不知这兵部驿书,要发往哪里?”
“我看驿书封皮,是送往北陵都的。”
闻听此言,影冲心头一跳,心下暗想:北陵都虽属帝国,但一向是侯爷食邑,中央帝国一向少管,这次兵部突发千里加急过去,不知所为何事。有心去追来一看,又觉不妥,偷看公文乃是大罪,何况又是兵部加急,倘若处理不好,不是更增侯爷身上的嫌疑么?
心下计议未定,又问驿丞道:“安天城乃是帝都,在下犹记当年一片祥和,人人安居乐业,为何又要宵禁呢?”
刘驿丞环顾四周,见驿内各人都在忙碌,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你方才既称面圣,想必不是凡人,与你说了却也不妨。据小人的妻弟言讲——他在城内禁军中也是一个小小的伍长——这安天城内,三个月前突然有鬼魅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