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贾母对荣国府的现状抱着太过天真的想法。
她只当自己一切都是为了荣国府的门楣传承好,当年贾赦不争气,活脱一个纨绔,她便将荣国府实权转交给老二贾政,期望贾政能维持荣国府的体面。这些年,贾政虽然没有光耀门楣,但好歹没惹出什么大事,相反贾赦小妾纳了一房又一房,更叫贾母觉得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在她看来,大房自己没出息,贾政帮忙主持家务,大房不该怨恨,反倒该感激才对。至于底下小辈,贾珠贾琏年纪相仿,在迎春未出生之前,元春是两人唯一的妹妹,也算一起长大,彼此间关系应该很亲密才对。
可是今年一顿饭,却叫她察觉到了不对。
什么时候起,这几个孩子似乎已经离了心,贾琏还好,贾珠和元春却似乎对贾琏很有些敌意。
这是贾母不能容忍的。
自从贾代善去后,荣国府一年不如一年,想要叫荣国府再度辉煌这已经变成了贾母的一种执念,早些年孩子们还小没办法,可眼看贾琏贾珠就要起来了,这会儿兄弟阋墙,这叫贾母怎么受得了?
一定事老二媳妇在背后挑唆的。
贾母心头不痛快,打定主意,这段时间,一定要好好给王夫人点颜色看看!
殊不知,在背后,王夫人也咒着她早点死。
原因自然是简单,王夫人一直认为安荣长公主有意贾琏为婿是贾母从中牵线搭桥,以为贾母一颗心全偏到了贾琏那里去,那自然是恨之入骨了。
更不要说这些年贾母一直压着她,不叫她真正当家作主,新仇加旧恨,再有方才被训斥的那一顿,王夫人哪有不恨贾母的。
因此从贾母处出来,王夫人不但没有责备元春,反而好一通安慰伤心的女儿,陪着骂了贾琏好一通,又许了元春好两根钗子哄她高兴,这才细声跟她说道理:“我知道你看不得贾琏那小子压过你大哥,你且忍忍,到底他是长,你是幼,他自己轻狂,得意了来我们跟前显摆,那是他沉不住气,你跟他顶撞,可就是你的不是了。”
元春也不给自己辩驳,她当时确实含沙射影,是想要故意给贾琏难看,可是:“可他当着人的面下我脸,他怎么就不想着我的颜面?”
想起自己在人前被贾琏的一顿抢白,元春只觉面皮发烫,都不好出去见人的。
王夫人便教她:“你现在是在娘家做姑娘,这点气都忍不住,以后嫁人了我怎么放心?你还小呢,就算是做错了,有什么打紧?最紧要的,你现在得去给你琏二哥赔不是,好歹姿态做出来,叫人看到你大家小姐的肚量。他贾琏起来不过一年,就抓着点小事,逼你个十二三的小姑娘去赔不是,他就有脸了?”
元春听着王夫人说的有道理,虽然还是挂不住面子,但还是收拾了衣服,带人去贾琏处给他赔礼。
“都怪我不会说话,有哪里叫二哥不高兴的,二哥可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元春态度摆的很端正,恭恭敬敬的行礼道歉,又透着点亲近撒娇。
就跟王夫人说的,元春年纪摆在这里,她撒泼哭闹贾琏还能凭着哥哥的身份教训她,她现在都来求饶来,贾琏还能说什么?
贾琏也就跟着笑:“大妹妹你说什么,我都忘了!”好像一切都没发生似的。
元春再料不到贾琏会叫她这么轻易过关,还要说什么,贾琏已经招呼她坐,客客气气叫人给她端茶送点心,还关心问她最近都学了什么。
元春只能顺着他意思聊下去:“也没什么,跟着太太学点东西。”
正此时,外头有人高声叫着:“大姑娘来来。”
元春有些奇怪,抬头去看,却是奶娘抱着迎春过来了。
迎春才四岁,不过已经可见粉雕玉琢的美人模样,之前是养在邢夫人膝下,后来邢夫人被关禁闭,就是奶娘带着。
元春平素并不很注意这个妹妹,今儿细瞧才看出了不对来,小小人儿,身上因为过年,穿了一身红色袄子,乍一看挺普通,这会儿隔得近了才看得出,迎春身上穿的,分明是今年京里才出的红霞锦,这布料是今年江南新出的,颜色鲜亮,难得的是用金银线埋于布料间,摸起来平滑却纹路暗藏,乍一看是普通红色布料,但行动间云纹闪动,美轮美奂。
元春在手帕交那里看过一次,回来缠着王夫人也要一身衣裳,出去一打听才知道,这红霞锦寸锦寸金,最难的是因为产量有限,便是有钱也没处买的,只能遗憾作罢。
如今这般珍贵布料,却随手给迎春做了袄子,小孩子长得快,这么一身金贵衣裳,穿不过几次就穿不下了。
元春瞧着迎春,一时都怔住了。
那头迎春可不知道这个跟自己不怎么亲近的姐姐心里怎么想,进门来先依着规矩给哥哥姐姐见了礼,接着就一头扎进了贾琏怀里:“哥哥,今天我写了五个大字,你看看写的好不好?”
元春被她清脆的声音惊醒,少不得笑道:“二妹妹开始习字了?”一边去看迎春带过来的作品,只是简单的五个字,虽然没什么风骨,但是也横平竖直,以迎春这个年纪,写的很好了。“二妹妹这字写的挺好。”
迎春听到夸奖,两眼睛笑得弯弯的:“谢谢大姐姐。”一边又跟贾琏请功,“我可练了许久!”
贾琏对这个妹妹还算不错,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跟个洋娃娃似的,多哄着点又有什么关系,当下点点她的小鼻子:“好,哥哥知道我们迎春最乖了。”一边叫人去屋里拿东西来,“哥哥这里准备了礼物奖励我们迎春。”他从下人手里接过盒子递给妹妹,“你瞧瞧,喜不喜欢?”
迎春年小,看着那盒子上流光溢彩,用玳瑁拼出了锦簇花团,看着就华贵漂亮,眼睛都亮了,再打开里面,清晰的玻璃镜子把她小脸蛋照的一清二楚,旋转的马匹带着动人的音乐。
“真好看!”迎春欢喜极了,“真有趣!”拿着盒子爱不释手。
元春却是震惊了:“这般贵重的八音盒。”这八音盒是南边西洋人传过来的东西,一出现便引起了轰动,因为数量少,价格格外高昂。
而贾琏送给元春的这个,外面匣子用的是最好的玳瑁,色泽鲜亮,表面光滑,这般品相大小的玳瑁,一般被用来镶嵌首饰,而现在,却用在了一个匣子上,更不要说里面两个手掌大的玻璃镜,可谓价值千金。
可说是这东西,拿来给贾母贺寿都够了。可如今,就给了个四岁孩子当玩具。
贾琏搂着迎春,似乎根本没看到元春的惊讶羡慕,毫不在意地道:“我们迎春那么乖,我特意给你找的玩具,你要喜欢就多玩会儿,不喜欢啊,哥哥再给你找!”
迎春欢喜不尽,拉着贾琏直叫:“我最喜欢哥哥了。”
元春在旁边,看看那红霞锦,再看看那八音盒,说不出心底什么滋味。
贾琏还跟她解释:“老爷老来得女,看的重,迎春乖巧,年纪又小,母亲又是早早去了的,我便希望她过得更好些,经常给她找点小玩意儿。”
元春还能说什么,只能再次瞟了眼那八音盒,扯着嘴角夸贾琏:“二哥真是个好哥哥。”
那边奶娘也笑着奉承:“二爷对咱们大姑娘可真好不过,姑娘屋里多少玩意儿都是二爷寻来的。”
元春听着不对,才想起刚才的那岔,皱眉问道:“大姑娘?”这府里的大姑娘一直是她啊。
奶娘有些不知所措,贾琏就给他解释:“这不是我跟珠大哥一直都是分开序齿,我家老爷觉得姑娘也该分开才对,只是老太太那里二姑娘叫习惯了,我们只这边叫了迎春大姑娘,在老太太那里,还是排行的二姑娘。”
可元春这会儿哪还听得进他的解释,脑海里来回循环着“迎春是大姑娘”这句话,不自觉就脱口道:“这怎么行?”抬头见贾琏惊讶地顶着她,她下意识说道,“迎春是我妹妹,我既排行第一,她便该是二姑娘啊……怎么这一家人,还分了两种叫法?!”
贾琏理所当然地看着他:“我上头本来有瑚大哥,所以我排着二爷,珠大哥也是按你们二房序齿排第一,便是宝玉,不是也人称宝二爷,咱们大方二房早在祖父去世当年便析产分家,只是老太太在,所以才一直住着……男丁既然分开序齿,女眷自然也当如此才对!”
“……”
元春看着贾琏,心乱如麻,再找不出一句话来辩驳。
可这般序齿,把她放在何地?
荣国府多年来,一直大方二房合居一府,她早就习惯了“荣国府大姑娘”的名头,若真如贾琏这般说,那她不过是荣国府二房里的大姑娘,真正有资格被叫一声“荣国府大姑娘”的,难道竟是这个才四岁的小丫头,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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