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利常年游历在外,对于帝都的一些事情不是很了解,帝都里的老人们已经把他这个人遗忘掉了,除了必要的弥撒大会发出通信来请示他一下,其余的事情基本不会汇报给他。所以法利并不知道,庞大古老的罗兰一族出来了一个这么奇特的女儿,也不知道这个奇特的女孩曾经是帝都的反面教材,是贵族们茶前饭后议论纷纷的人物。
“罗兰家的孩子?”法利讶然了一下,“那个古老的军部家族出来了一个女孩子,还真是挺难得的。”
离央淡淡地点点头,不可否置。罗兰家的传统里没有女儿的出世,所以她的出生是个意外,因为她是被强硬带到这个世界,借由罗兰夫人的肚子出生的。
“不过有这么特别的女儿,那位罗兰族长应该感到很幸运了。”法利笑了笑。刚才严肃可怖的气氛突然消散了,诗人的笑容映照着阳光的色彩,把四周灰黑的颜色祛除干净。
离央不知觉地感到心里一阵轻松,直至刚才她的神经都太过于压抑了,几乎在崩断的边缘。
“对了,这一代族长是谁了?我已经好久没有回帝都了。”法利突然提起安道格,他甚至不知道这一代罗兰族长是这个人。
离央愣了一下,看着他俊美的脸,脸上充满了不解,“你的‘很久’是多久?他已经有三十六岁了,你难道有三十六年没有回过帝都?”这张年轻至极的脸,别说三十六岁了,连三十岁都没到吧?
法利挠挠头,牵着嘴角勉强一笑,给出一个不确定的回答,“大约是很多年了吧……”具体多久连他都不记得了,在帝都里,他都已经称为“传说”了。
离央看了他许久,大莫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点皱纹的痕迹以证明他比三十六岁的人更老,但是诗人俊美如天人的脸白哲如神祗,半点多余的线条都没有。
她最终放弃纠结他的年龄,想回到刚才那个严肃的话题里。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明白,但是没等她开口问,空气突然躁动起来。离央猛的起身,警惕地看着四周的海面。
法利怀里的小飞鼠动了动耳朵,从他怀里飞了出来,腥红的瞳孔看着远方,眯成一条细缝。
法利看到它这个样子,脸上的笑意浑然结成了冰霜。
“什么事?”他问小飞鼠。
小飞鼠还没有回答,离央沉沉的声音已经插了进来,“有东西过来了,很多……无法辨认数量还有方向,它们从四面八方过来了!”
列威放下刚烤好的鱼,握紧腰间的长剑,警惕地护在离央身边。他并没有察觉到附近有什么不妥,但是对于离央的洞察力他毋庸置疑。
夏凡没有醒过来,看来是太累了,真的睡着了。
平静的海域,顿时变得危机四伏,离央他们还不知道危机是什么,但是这份危机巨大的压迫力,足以压垮他们的心脏。
“停下了……”离央听了一会,发觉那些东西并没有刻意攻击他们,只是围在这艘小舟的四周,没有离开也没有前进。
虽然暂时没有危险,但是水下的那些东西的数量,让离央额间的冷汗越来越多。
“你的察觉力真是惊人。”法利一边防备着不知名的危险,一边感慨离央这种惊人的精神力。如果他没有记错,离央的反应在小飞鼠洛丽塔之前,她的洞察力比身为动物的洛丽塔还要敏锐。
“过奖。”除了她双倍的精神力,离央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了。“不过察觉到危险却没有能力避开危险,这就是知道太多的人的悲哀。还不如不知道危险,安心无知地死掉来得幸福。”
“这个结论好像很奇怪。”法利说。
离央很配合地点点头,目光一直盯着海面的一个点,“不是好像,是真的很奇怪。”
“你的槽点也好奇怪……”法利一边看着离央紧盯着的地方,一边佩服她还有心情对自己的吐槽。
只见离央白了他一眼,“我说这些东西很奇怪,谁在吐槽啊!”
“哪里奇怪?”法利马上转移话题。
再次翻了个白眼,离央抿嘴看着海面那个突然旋动起来的小小的漩涡,“它们全部都蜂涌在那个地方,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东西引起它们的兴趣。它们好像是冲着那里来的,不是冲我们。”
法利顺着她的目光看到那个细小的漩涡逐渐变大,似乎是那些东西的数量越来越多,挤成一团,欢声跃雀像开晚会的贵族一样。
他愣了一下,想起了什么。
这时,离央也想到了和他一样的事情,他们同时回头,异样的目光同时看向睡在夹板上的少年身上。
那方水域,氤氲开的是少年刚才吐出的血液。
就在这时,小飞鼠突然发出凄厉的叫声,众人吓了一跳,回头看时,那些奇怪的东西已经跃到水面上,张开它们尖锐的獠牙,扑向小舟。
离央他们吓得愣住了。
那些东西只是一些小小的玩意,像是变异的食人鱼一样,利齿带着锯齿样的牙排,双眼是腥红色的眼瞳,凄厉的磨牙声就像鬼魅的尖叫。
成千上万的小食人鱼围成乌黑的一团,像军队一样向着小舟进攻。
“不是吧?!”
“它们过来干嘛?把小舟开走!!”
“没有舵,你要怎么开啊?!”
“不开走难道你想死吗?”
小舟里的人一下子慌乱了,面对地狱忠犬都可以从容应付的他们,此时被这群不知名讳的小东西吓得脸色苍白,直觉告诉他们,一旦这些东西上到舟上,他们都别想活了!
“这是什么鬼东西啊!!”离央一边拿起舟尾的小浆拼命往前划,一边回头看见一只食人鱼爬上他们的舟,直接一口咬烂了船板。她惊讶地瞪大眼睛,感叹了一句,“好厉害的牙口!”
“没有退路!四周都是这些东西!”列威站在舟沿,用剑把扑上来的食人鱼都打回水里去,但是那些小东西不甘心地围着小舟没有离开,反而发出更大的磨牙声,凄厉如鬼叫。
离央的小脸全白了,头越来越痛了,她望着四周浑浊的海水,水面上哗啦啦都是水花,每一朵水花都开出一个小怪物,张牙舞爪地围绕着这艘独立在这片海域中的小舟周围。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越是高度紧张,离央的思维就越转越快,就像是陀螺突然加了马达,一部巨大的机器在她脑袋里高度旋转一样,视线里的所有景物都变成了模糊的影子,她只看到了很多很多混乱的画面,那些猜疑、预测、测判出来的无数画面。
这些画面像走马灯一样闪烁而过,所有的走马灯结局都只有一个。
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