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龙超市是一栋两层的建筑。
超市在二楼,一楼是一个市场,除了一些提供一些像配钥匙缝衣服之类的服务之外,更多的是蔬菜,瓜果,熟食和肉类的售卖,价格上也要比二楼的便宜许多,是大妈们很熟识的地方。
在王岳的印象中,这里的热闹是很令人厌烦的。
而且永远和油烟味混杂在一起。
他走进来,鞋子踏在地上发出啪啪啪的声音,然后声音又折回来,传回他的耳朵里。
这里光线很不好,说是一楼,实际上市场是处于底下的。由门开始,只有三排白炽灯负责整层的照明工作。但现在,只有靠近门的那一排还亮着。王岳可以看到第二排的灯管还是完好的,只是不知为什么并没有打开,再往前,就黑漆漆的看不清了。
王岳记得熟食区应该在最里面,他有点不情愿的往黑暗里走了几步,他的心跳让他很烦躁,他试着将热流推进唐刀里,淡淡的火焰燃了起来,但没有驱散黑暗,它们只是静静的燃烧着。
他摇摇头,放弃了对它的控制,热流就自动向下腹部流动,然后盘踞在那里,时不时会有极小的支流随着血液循环运动着,他觉得它在壮大,但自己却越来越饿。
王岳搞不懂它到底是什么,像火,但不热甚至不发光。
他思考着,一边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王岳没有看到血迹,一个卖布料的摊子倒在地上,各色的布大大小小的混在一起,看起来店家逃走的应该很慌乱。
再往前,场面要更混乱一些,各种各样不能吃的铺子像被大风卷过一样,王岳看到一只陶瓷的罐子的瓶口部分横在路中央,它的身体已经四分五裂,看起来就像被铁锤碾过一样,在这些碎片上,他发现了血迹,附近还有很多凌乱的脚印。
他犹豫了,但腹中的饥饿感让他又提起了一点勇气,在第二排灯光的下方他发现了一具尸体,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她死的很惨,整个身体软塌塌的摊在地上,舌头伸出来,血液和内脏全部被压出体外。
她是被踩死的,而且不能吃。
王岳默默在心里想。
现在他几乎看不到东西了,外面传来的光只剩下微弱的一点点,而前路又全是黑暗。
他在女人的手中发现了一只不大的手电筒,他将女人的手指小心地掰开,避开了她的眼睛,在心里祝她下一次可以找到一个靠谱一点的的世界。
王岳试了试,手电筒还有电,他把光打在脚下,尽量的让它们不要扩散的太远,这样要安全一点。
他现在完全陷入了黑暗,只能看到前方一步左右的地方,他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触角拍打地面的声音,但当他停下来细听的时候,又只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他继续缓慢的摸索着,他的饥饿在催促他前进。在五米远的地方,他发现了一个卖蔬菜的摊子,摊子好好的,现在所有铺子又开始整洁起来了,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而且,蔬菜是可以吃的。
王岳狼吞虎咽的吃掉了所有看起来可以吃的食物,包括一只绿色的身上长满了疙瘩的很像黄瓜的东西,味道怪怪的,有点苦,但他连皮都没有削掉就吃掉了。他的胃就像一个无底洞,他可以想象到这些东西一到胃里就燃烧起来,然后变成一道道的热流又流入他的丹田中。
谁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呢?
他揉着自己的肚子恶狠狠的想。
他更饿了,这个东西在和他抢东西吃已经是事实,但吃过东西他觉得自己有了一点力气。
扫荡过这个蔬菜摊,他又开始往前走,他现在已经被勾起了食欲,那种雾气重新融入了他的双眼。也正因为如此,他在此后不止一次的遇到了看起来很像人形的一大摊血迹,他都没有太过惊讶。
上帝知道,他已经不会惊讶了。
但他还是停了下来,虽然他已经闻到了烤鸡所散发出来的芳香了。
那是一个人,大概三十岁左右,穿着制服,胸前的名牌上写着:巨龙连锁超市洪山分店保安员张大志张大志的左手伸出来,王岳用手电筒打过去,发现是一个白色的开关,上面的墙上印着“照明”两个字。张大志的手指触在开关上,看起来应该是他关上了后面两排的灯。
他的表情很奇怪,绝望和欣慰混合在他的脸上,让他的面容显得有点怪异。
绝望可以理解,因为王岳已经看不到他的腰部以下的部位了,他的身体看起来就像是被咀嚼过的生鱼,身体的断裂处参差不齐,王岳觉得就像老人与海里被鲨鱼追杀过的那只倒霉的马林鱼。
王岳帮这只马林鱼闭上了眼睛,大步向自己的食物走过去,他已经可以看到那只巨大的火腿在向他招手了。
这让他拒绝思考张大志为什么关上了灯,在熟食铺子在一个拐角处,王岳从旁边找到了挂在外面的火腿着,他感到一阵满足感,然后他转身,面朝着拐角里面。
然后,王岳看到了很多很多的眼睛,绿油油的,一排排的堆在那里,让他看着有一点点头晕。
手电筒掉在了地上,光向上打过去,他看到了很多很多堆得像小山一样的尸体,也看到了上面密密麻麻的,每一个都向豺狗一般大小的发着绿油油的的光芒的,
数以百计的蟑螂!!!
他开始奔跑,后面传来想蝗虫一样震动翅膀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他甚至听得到它们摩动牙齿的声音,一只螳螂追过来,他觉得距离他的后颈只有几厘米,他没回头,把所有力气全都灌到了唐刀中,然后用力掷了过去,那只螳螂被贯穿然后和后面的蟑螂集团撞到一起,火焰从它身上爆裂开来,又引发了更大规模的爆炸,但很快又被羽翅震动的声音所淹没了。
王岳找到了张大志,看到了他如同圣母一般的微笑。
灯亮了。
他看到那些东西像潮水一样涌了回去。
现在,他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要关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