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龙德三年，我十四岁，那年四月晋王李存勖称帝，建国号唐，以魏州为东京，太原为西京，改崇政院为枢密院。当时郭崇韬大人任枢密使，先帝孟知祥则为太原尹，西京留守。半年之后，也就是在十月，大唐的军队攻下开封，朱瑱自杀，大梁灭亡。”李继宏缓缓道，“那是我第一次上战场，也是第一次拿着刀枪杀人。”
“那你怕不怕？”张丽华将他的手握住，她现在也是十四岁，而他十四岁的时候便已经征战沙场了。可是，那时候他面对着那些凶恶的敌兵肯定也是害怕的吧。
“第一次上战场，说不怕是骗人的，不过很快那种害怕便在征服的快感下显得微不足道。我渴望上场杀敌，也渴望建功立业。庄宗皇帝有野心，他希望可以统一天下，枢密使郭大人上奏：要统一天下，必先灭蜀国，杀王衍。”
张丽华默不作声，她自是知道这段历史的，也知道，随后大唐便会迎来战乱。
“庄宗皇帝派太子李继岌为西川四面行营都统，而郭崇韬郭大人则为东北面行营都招讨制置使，率军攻蜀。两月之后前朝蜀国灭亡，而王衍在押送回洛阳的时候便被人杀了。之前攻蜀的时候郭大人便向庄宗皇帝荐孟知祥孟大人来守卫蜀国。所以，很快，庄宗皇帝便派孟大人担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CD尹，充西川节度副大使。而孟夫人也是在同光三年那天被封为琼华长公主的，但是长公主、李妃以及孟家的几个孩子都被留在了洛阳。之后，郭大人又请求庄宗皇帝任命他的心腹、右厢马步军都虞侯董璋为东川节度使。”
张丽华见他有越扯越远的倾向，于是道：“所以……你和玉儿都到了蜀中，又在一起了？”
李继宏微微一怔，然后点了点头，“嗯，在这之前发生了一件大事，郭崇韬大人被人诬陷，惨遭灭族。而李绍琛不满郭崇韬的遭遇，起兵谋反，由此引发了大唐的战乱。”
“我听说，是你父亲和玉儿的父亲还有那太子李继岌一起将那李绍琛擒住的？”张丽华忽然想起一件事，“我曾听闻夫子讲过，不过，据你所说既然先皇和郭大人是好友，那为什么郭大人被冤杀的时候先皇没有为他申冤，更反而出兵攻打为郭大人不平的李绍琛？”
“知道为什么郭崇韬会被杀吗？”
“因为……我听说是因为他得罪了刘皇后。当初庄宗皇帝欲立刘皇后为皇后，但是郭大人劝他不要，这才结下了梁子。”
“说得也不错，但是主要还是因为那四个字。”
“哪四个字？”
“李绍琛被俘后，孟大人曾问他，他已经是节度使的官位，又是平定蜀国的大功臣，前途无量，为什么反而要为了以死的郭大人走上这条谋反的路。”
“那他怎么说？”
“他说，侍中郭崇韬，佐命皇帝，功居第一，又兵不血刃，攻取蜀国，却遭到无罪灭族。所以他们那些人，为了免除被杀，不敢回到朝廷，才不得已造反的。”
“你是说……功高震主？”张丽华惊道，“所以不管他造不造反都会被庄宗皇帝杀死的？！”
“正是，也是因此，孟大人当时便已经料定，大唐必会战乱不断。后来，随着李嗣源和郭从谦的造反，庄宗皇帝不久便被乱箭射死了。李嗣源继位，就是后来的明宗皇帝。而前太子李继岌兵败自杀，至于庄宗皇帝的另外几个儿子都来蜀投靠先皇。”李继宏继续讲着，“明宗皇帝担心先皇和董璋会造反，于是总是针对东西两川，先皇和董璋积极防备……”
“而你和玉儿也就经常见面，对吧？”
“不错，不过她年岁也不小了，和你现在差不多大，本该先议亲的，但是当时战局紧张，而我也想要建功立业，身份配得上她以后再去求娶，所以这事儿便被耽搁了。”
张丽华默然，这一耽搁便耽搁了一辈子。
“你应该知道，庄宗皇帝的时候先皇的妻儿都被留在洛阳做人质，后来明宗皇帝将长公主，李妃还有孟三孟仁赞送回了西川。”
“那……那另外两个儿子呢？如意呢？”
“本来，他们都应该留在洛阳的，当时玉儿的大哥董光业也在洛阳为官，其实也是做人质。后来琼华长公主、李妃还有三子孟仁赞被送到西川，董大便察觉到他们这些人质的危险，于是便托遣派客省使李仁矩行个方便，让如意扮作小厮也来到了西川。”
“董大……不会是……”
“董大喜欢如意。”李继宏道，“从小，他和董二两个便争着要娶如意，结果后来，董大和如意留在洛阳，而董二则随军来蜀。”
“那如意喜欢的是谁啊？”
“我怎么知道？”李继宏瞟了她一眼，伸手敲了她的额头，“你还真的是什么都想知道。”
张丽华吐了吐舌头，她也知道这样不好，不过，她就是想知道嘛。“说嘛，说嘛……”她摇着李继宏的胳膊，“到底……”
“这个我是真不知道。”李继宏倒也干脆，“不过，后来，明宗要对付东西两川，先皇和董璋便决定结成秦晋之好，如意便嫁给了董老二董光嗣，玉儿嫁给了先皇。”
张丽华挑了挑眉，青梅竹马嫁给自己的主子，这事儿简直就是有理也没地儿说，她却还要一直挖他的心，想想她也是够恶毒的。
“后来，明宗皇帝杀了董大，与董璋之间再也不能和解，而先皇则表示效忠朝廷，攻打东川，后来董璋被属下王晖杀死，董光嗣也被迫自杀了。”
“那如意呢？”
李继宏沉默良久，然后道：“该是……死了吧。”
看得出他很悲痛，张丽华不忍心再问下去，不过……“白天崇华公主说绿芜很像如意？”
“是很像，很像她小时候。”李继宏点了点头，“尤其是绿芜穿的是碧草色的衣服，如意也总喜欢穿绿色的衣裙，她和玉儿，一朱一碧，好看极了。”而且，看模样也有点像董光嗣，莫非……
张丽华囧囧有神，不管说谁都能牵扯得上玉儿，不过看他那么悲伤，她不打算再揭他的伤疤了，“哎呀，都这么晚了，玉儿到底说什么了？”她挠了挠头，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了。
“玉儿被人抓了。”李继宏垂下头，轻叹了一口气，“我原本以为她在皇上手里，没想到她不仅不在，还被别人抓住了。”
“那，信上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