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汾河水向南而去,阳光洒在江面上,波光潋滟,河面上几帆舟楫,打鱼与游玩之人相得益彰,各自陶然而乐。
这要是放在一个月前,想也不敢想的画面。
站在旧城墙之上,看着万千虎狼之士,翘首北望万里河山,王松不由得心底一阵肃然。
封狼居胥,马踏燕然,他要在这个时代,做下秦皇汉武都不曾有的伟业。
“相公,你说咱们非得建这新城吗?把原来的破城墙补上不就行了吗?”
张宪看着城外热火朝天的工地,心里有些疑惑不解。
“太原北控大漠,南向中原,国之屏障,战略地位极其重要。太原城经过反复摧残,破烂不堪,已经失去了驻防的价值。”
王松的脸上泛出了笑意,自信地道:
“本官就是要让这些蛮夷知道,我大宋国势强盛,要长久在此驻扎,这里会作为大宋向北扩张,恢复燕云的桥头堡,让他们寝食难安。”
耶律亘忧心忡忡道:“相公建造太原城,若是被朝中据心叵测之人利用,恐怕对相公不利。”
“此一时,彼一时。”
王松摇头道:“谣言止于智者。本官一心为公,日月可鉴,若是谁在本官背后掣肘,坏了本官光复山河的大计,总有秋后算账的一天。”
林风羡慕道:“相公,新城街市,排污管,下水道,道路,还有这厕所等物,都是颇为新奇。整个街市整齐划一,让小人看着,都有了移居于此的念头。”
王松哈哈笑了起来。
“如今只是城墙和简陋民居,等明年开春,就可以建造城内大部。到时定是购者云集,居大不易。”
新城市的设计和规划,王松在有司官员设计的基础上,借鉴了后世的城市规划。厕所藏污纳垢,街道有人行道和绿化带。地下有排水管道,保证城市排污,不被淹没。至于公园、学堂、商业中心,自然也是后世智慧的结晶。
马扩轻声道:“相公做这些事情,还是先上一道奏折,禀明朝廷,也显得光明正大。否则,朝中别有用心之人定会趁机兴风作浪,相公慎之。”
王松点头道:“此事就麻烦马宣赞了。本官心底无私,也不怕他们无中生有。”
牛皋大声道:“我等以相公马首是瞻,若是有人无中生有,造谣生事,相公一声令下,牛皋势必砍下他的狗头!”
王松拍了拍牛皋的肩膀,沉声道:“现在天气转凉,咱们必须抓紧进度,争取在冰冻之前建好城墙,免得错过了时节!”
马扩在一旁道:“若是番子趁机来攻城,此事却该如何?”
牛皋眼睛一瞪,大声道:“马宣赞,如今不比以前。太原城一战,缴获了战马无数,我军已有骑兵近万人。番子若是战败想逃,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那他也得先过了石岭三关才是,咱们可不是耿守忠,开门揖盗!”
张宪朗声道:“番子想要再占领太原城,除非丢下十余万人马,否则休想南下一步!”
王松点点头,董平来援,太原城现有大军五万余人,火炮五六百门,女真人要想讨得便宜,恐是难上加难。
热火朝天的工地上,到处都是衣衫褴褛,却又热情洋溢的百姓。金人退去,忠义军告示天下,太原府的百姓络绎不绝归来,毕竟故土情深。
无论是太原城中,还是工地,处处都是军事管制,没了很多自由,乱世当中,总是利多于弊。
太原旧城只能驻扎大军,工地旁的大小村落,破屋全部都被加固修缮,作为百姓们的临时栖身之所。
百姓缺衣少穿,没有口粮,干修城墙的事情,不但有米粮,衣物补给,而且还有额外的酬劳,百姓们自然是趋之若鹜。
水泥厂就建在西山脚下,紧邻工地,几千虎视眈眈的军士保护不说,而且架起了几十门小炮,戒备森严,那阵势看着都吓人。
宽阔平坛的官道上,一辆辆装满水泥的大车,或是被百姓们拉着,或是用牛马做畜力,整齐有序的向城墙各处而去。
汾水河边,百姓们打起一桶桶水,用扁担挑起,向着各处堆积如山的水泥袋子、沙子堆处而去,在那里混合,然后用来筑墙。
在墙体的周围,已经搭起了高矮不一的架子,泥水匠们在架子上,把拌好的水泥倒入竹条编成的钢筋中,然后用木板在外围固定,放置几天后才算成功。
王松喜欢这样热火朝天的场面,这预示着蓬勃的生命,无限的希望。在这乱世之中,能满怀希望地活下去,就是对生活最好的诠释。
自从开始筑墙以来,他每一天都会来这里,四处转转,在邓世雄那里坐一会儿,喝上几口热茶,也算一件乐事。
他也想挥兵北上,但一是士卒伤亡惨重,需要休整,另一方面金人元气未伤,自己这几万大军,一旦孤军深入,人吃马嚼,粮草补给也是个问题。
他想着在新城外进行一场围点打援,设下诱饵,吸引女真人前来,大量歼灭对方。谁知女真大军偃旗息鼓,没有了任何声息。
人群熙熙攘攘,人声鼎沸,身处其中,王松不由得大声问道:“邓世雄,你说要多久,这四面的城墙才能够全部完成?”
邓世雄也是大声回道:“相公,按照现在的情形,恐怕得两个月。若是百姓单独干,可能得三个月左右。”
王松点点头。三个月建成即可,百姓至少有活干,有饭吃。身处乱世,每个人都有一部血泪史,生活对他们太不容易。
给他们活计,让他们能吃饱穿暖,对生活充满信心,这样才能挺过眼下的困难,开始将来新的生活。
攻陷太原城,他获得了大量的金银珠宝、制钱更是堆积如山。如今百姓的日子都不好过,正好通过建城使得百姓人人有活干,正好可以解决百姓的一时之忧。
这种搞大规模基础建设,保证百姓的就业,刺激经济的发展,在后世也是屡见不鲜。反正他现在手里有这么多钱币,粮草不缺,何不用它们来做些好事,做些为国为民的正事。
“都什么时候了,相公还有心思建新城,难道他真不知自己现在的处境吗?”
营房之中,董平脸色难看,独自喝着闷酒。旁边的徐虎、李孝春,一群中高级军官,也是端着酒碗,心事重重。
“好好的北上,无端停了下来,摆明了是要掣肘相公,给他套上枷锁。也不知官家怎么想的?”
张横也是摇头,拿起一碗酒,自己饮了起来。
“咱们在前面流血流汗,那些奸臣们在后面花天酒地,还使着阴招中伤咱们,还干个屁呀!”
邓世雄也是黑起了一张脸。这些日子下来,他整日里忙得昏头转向,今天董平来了,才有机会轻松一下。
“李兄弟从京城传话过来,说是朝廷准备派皇太子和大臣北上,坐镇太原。太原城有相公坐镇,皇太子跑来作甚,难道相公还不如一个小毛孩吗?”
“董平、张横,你们都少喝一些。军中严禁饮酒,要是给相公发现了,肯定不会轻饶了你们!”
张宪和牛皋进来,看到这几人心情不佳,喝着闷酒,赶紧上前劝道。
“怕什么怕,不就是喝点酒吗,至于那么大惊小怪!”
话虽然说的蛮横,酒坛子还是给拿了下去,封了起来。
“张宪,你说说,要不是咱们兄弟舍生忘死,忠义军几万兄弟的尸体,东京城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大宋岂有今日的光景?”
张横愤懑不平,脸色铁青。
“李彦仙从京中传来消息,朝中大臣个个都想免了相公,换士大夫来统兵。先不说相公被免了去哪里,这忠义军要是到了这些大头巾手中,给他们糟蹋完,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张宪点了点头,挥挥手,徐虎赶紧拿起酒坛,给张宪和牛皋各自倒了一碗。
“不瞒各位兄弟,我也听到了传言。王相公回京成婚,忠义军归皇太子和文臣统辖。耿南仲、唐恪,还有秦桧这些人,个个都不是好东西,咱们以后的路难走了!”
“那些狗官算什么东西,平日里嚣张跋扈,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咱们兄弟。忠义君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的样子,要是在他们手里毁于一旦,我是真舍不得!”
牛皋的叹息,让周围的人都是心头发冷,怒不可遏。
“要是王相公做皇帝就好了。”
旁边独自闷头饮酒的李孝春,嘴里面悠悠叹了一句。
看到众人的目光看过来,李孝春不由得站了起来,低声支吾道。
“小人是信口胡说,众位将军不要放在心上!”
“李孝春说的对,王相公当了皇帝,天下百姓才有好日子过,忠义军才有前途,众位兄弟也有了奔头!”
“我看李孝春说的不错!如今相公大军在握,千载难逢的机会,以后再也不用看那些奸臣的嘴脸了!”
“说得好,咱们现在就去找相公,给他来个黄袍加身,你们说,干不干?”
众将议论纷纷,群情激昂,张宪摇了摇头,站了起来。
“众位兄弟,王相公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心里都清楚,你们觉得,他会接受咱们的规劝吗?”
房中一下子安定了下来,半天,没有人说一句话。
“官家对王相公不薄,王相公是个赤诚之人,他绝不会负了官家,除非朝廷对他痛下杀手。”
“痛下杀手?”
众人都是心头一震,难道非要等朝廷的刀砍下来,才能做决断吗?
“各位兄弟暂且忍耐,须知隔墙有耳,这些话千万不可以泄露出去。否则后患无穷,甚至有可能会害了王相公。”
房中众人尽管都是无奈,也只有点头称是。
董平眼睛血红,把酒碗狠狠往桌上一放。
“王相公优柔寡断,妇人之仁,早晚要摊上大祸,这却叫兄弟们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