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讲到柏贤因为毕业证被扣,无奈之下做起了农民工。
(一)
那个年青的农民工,腰间吊着绳子,像泥灰蜘蛛人似的挂在桥墩上,手里拿着扳手,沿着桥墩往前探行。他的脚下就是滔滔江水,如果绳子继了,转眼,他就会被深不可测的江水吞没,他的身首将不知在哪条大鱼的口腹中。想到此,他的双腿酥软颤抖。
下班后,也没电视看,唯一的休闲娱乐,就是和几个农民工打牌,用他聪明的脑袋多赢一些小钱,来买菜票。
输牌的工友,吞吃鸡蛋大的令人恶心反胃的污机油。周围一片哄笑声。就是这样劣俗的环境。
他俨然成了一名真正的农民工了,早就不写日记了。
在旷野的星光之下,在工地的一片寂静之后,那个男孩子,向星空凝视他的未来,在哪里?
那时的他何曾想到过,他的人生能携起另一个女孩子的人生命运?
命运真是老巫婆手中的扫帚,飞到空中后落到哪里?谁也不知道。
回来又随着民工潮去广州东莞工厂找工作,工资太低,就放弃了,沮丧回老家。
柏贤第一次以受过教育的、拥有学历的身份去应聘工作时,是他的一位已从学校辞职的老师从浙江打来的电话,一家企业正在招聘一线代表,老师是那边分公司的人事主管。他提交了假毕业证,但学号是真的。
那天,这个十九岁的男孩子穿着父亲的又长又大的西服,提着父亲的曾经闯荡江湖的又破又旧的大提包,又一次坐上了火车。
(二)
这个一九八零后出生的其貌不扬的农村男孩子,又一次踏上了人生的征途。他不知道,他懵懂懵懂懂地踏入了一个变革的时代。
商品经济的大潮在中国这片土地上风起云涌。当那家企业发展到极盛时,举国相瞩。掌控帝国的人,熟练应用游击战,人民战争,农村包围城市等等。
当这个帝国发展到最庞大的时侯,全国近十万业务人员,穿行在农村的田野上、乡镇的小道上,几乎是一夜之间,广告铺天盖地,车贴、三轮车贴、厕所贴、猪圈贴等等,汽车行驶的乡镇公路旁,电线杆上,民墙上,等等,一个大大的红色逗号。家家户户都知道。当时在苏北小镇的常夏当然也见到过。
那个年轻的男孩子,风里来雨里去,穿着旧衣棠,晒得幽黑,骑着破单车挨家串户,有时被农家的狗追遂得到处跑。饿了,中午只买几个饼吃;渴了,就接农家院子里的自来水喝;累了,就在村外的庙里休息一下。虽苦,却是激情燃烧。
后来,随着这家企业的辉煌时期过去,这些销售大军也四处分散。他也跟着一名老领导去了一家药企,被分到了浙江,是浙江市场企划部的策划主管,总算成了一名小小的白领。
跟他一同进去的还有一些刚从学校毕业的大学生,年龄相当,或比他大几岁,那些孩子,还刚从象牙塔里走出来,满身的不谌世事的傲气。
但与柏贤接触过的人,只觉得这个年轻的男孩子身上有着一种他年龄不相称的稳重成熟,
(三)
他喜欢看体坛周报。因为附近买不着,他就在网吧里上网流览一些体育新闻。偶尔也聊聊天。QQ聊天工具出来时间不长,大家都痴迷着聊天。网费也贵。风靡盛行的第一部网络小说是痞子蔡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而他们这些人,对潮流的东西自觉的保持着一种距离。只是,那时,他刚失恋,心情也比较压抑。如果那叫恋爱的话。
她是镇上的小学老师。后来,柏贤工作调动,又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女老师哭着打来电话,提出分手。因为,她的父亲不同意自己的女儿找一个这样居无定所的人。当然,他们希望女儿找一个有份固定工作的人。做销售,在他们眼中,毕竟还处于末流职业。
柏贤在电话里同意了。他们居无定所,工作无定所,他今天不知道明天的工作是在哪里?他凭什么让一个女孩子跟随着四处漂泊呢?如果真正爱她,就希望她生活得好,也要分手。
他那天下午,打开QQ,查找看谁在线上,加为好友。
网上有成千上万个在线的,就像大海深处无数的小鱼在各自游,他怎么知道遥远的不着边际的常夏在那小城里的绝望热情的心灵呼唤呢?
如果他迟一点走进网吧,说不定,常夏就已经下线了;如果早一点走进网吧,说不定他下线了,而常夏还没有上线。
不要再说这么多惊心动魄的如果。当他看到“锦瑟年”时,也喜欢古诗的他顿住了鼠标,按下了键。
在那刻之前,常夏对菊女说,帮我起一个网名吧,我一下子想不起来合适的。
菊女想了一会儿,便说,‘锦瑟年华谁与度。’你就叫锦瑟年吧。”
他点出了发送好友的请求。
常夏在小镇的网吧里,正忙碌不停,点击打开他的介绍,看完后,毫不客气地说道:“小男孩,不感兴趣。你找别人聊去吧。“
他愤然打字回击说:“我不是小男孩,我是男人。”
常夏也懒得理睬他。不喜欢与年龄小的男孩子交往。
(四)与blue的见面计划失败后,常夏沮丧过一阵子,继续寻觅。
在网间,明月松间照,清清泉石上流。
在网间,朝骋于江皋,夕缓至北诸。
聊上了,青岛的一个自称做生意的,留下了电话号码。
还有江苏的一个开装修公司的,年龄好像合适。
可是晚间,网吧该关门了,听得菊女在那边移动椅子的声音,半拉下了卷闸门。常夏放下鼠标,站起来,才发现其实自己是空无一物,心是空的,手是空的。
“走吧!”每次,菊女都看到常夏失落的样子。
“怎么,今天网友没来啊!”菊女边走边问。常夏摇摇头。两人在路口再见。菊女家里至少还有妈妈等她,而常夏呢,只能回无任何人等她的宿舍。
恩灵是心直口快的,这天,她也回宿舍,见到常夏,实在是忍不住:“你以为你天天去网吧,别人都不知道!都说你跟吴民分手后,就掉价到整天泡网吧了。整天跟一帮乳臭未干的毛小子混在一起,他们比你小一大截,他们以后还能跟你结婚,怎么的?”
“再说,上网一个小时,就能买一斤猪肉了,也能吃一顿盒饭了。一个夜班费还不够上一次网的。你干啥呀?”恩灵伶牙俐齿。
“你常夏,你都二十五、六岁了,该结婚生娃,该想着进中级职称的事了,但你居然还跟一帮十八、九岁哺乳未干、嘴角没毛的毛头小家伙混在一起泡网吧,你常夏真是跌到这个份上了吗?”。此时的恩灵就像一个正在积极搏取功名的人,恼火不求上进的纨绔子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