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
她以为自己幻听,秉着呼吸再一次仔细聆听。确定那道声音并没有消失,甚至带着她熟悉的温柔和嬉笑。
她捧着被踢得疼痛不堪的腹部,勉强抬头循声望去,果真见到一个如神祗般站立在楼梯上的男人,他穿着宽松的睡衣,浓眉紧紧皱着,面无表情的望着陷入悲痛中的她们。
这个男人啊,赐予她满心感动,同时又带给她诸多疼痛。
可是现在触目可及的那张脸,一见到就满心满足。
他醒过来了,站起来了,虽然看上去有点消瘦些,但一点都不影响那张容貌的俊朗。
他迈动长腿,从楼梯走下,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她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眼睁睁看着重获新生的他坚定的走到她身边,猜想他会用最温柔的语气抱起她,用饱满的指腹拭去她喜极而泣的热泪,然后哄劝她别哭了。
他终于在她面前停下,却并没有弯腰,居高临下的视线清冷而淡漠的瞥她一眼,仿佛她是无关紧要的人。然后,他担忧的走到在一旁发疯的吉南遥,紧紧的抱住她,安抚她的歇斯底里。
原来,吉南遥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有再打她了,而是发疯般胡乱砸扔着屋子里的摆设。嘴里还喃喃自语的诅咒着她:“你该死!去死!”
原来,他跟她一样偏执,不管爱的人赐予他多少伤痕,他最终逃不过的都是心底的眷恋,哪怕给他第二次重生的机会,他选择的人仍然是吉南遥。
“南遥。。。。。。老婆。。。。。。别砸了,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凌灏歌拉住吉南遥的双手,揽过她瑟瑟发抖的身子入怀,细细呵护着。
原来,那声老婆不是叫她的。
“啊!”吉南遥像做着最后的挣扎,对着满地狼藉咆哮了一句,才停止破坏,安静的窝在凌灏歌怀里。
“你怎么了?是不是童扇惹你了?”凌灏歌的大掌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她的背,凌厉的眼神夹着责备射向童扇。
童扇仍是躺在冰冷的地上,安静的听着他们的对话,感受着命运再一次无端的无情。
“你怎么醒了?你的病才刚好,应该躺在床上好好休养才对!”吉南遥没有正面回答,冷静下来的她,只当童扇是一条可怜的狗,只顾着跟凌灏歌温情缱绻。
“我没事了,我迷迷糊糊中好像看到你在给我换衣服,给我盖被子,我心满意足的睡了个安稳觉。这一觉起来,我整个人神采奕奕,老婆,谢谢你对我这么好。我想快一点好,等我们回去桐城,我们就赶紧结婚好不好?”他温柔的语气没有变,若说变了的,也只不过是换个了人表白罢了。
童扇清楚听到悬起的心跌落的声音。
她艰难的用双手撑着地面,从地上站起来。她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脑中只记得很清楚他说的那句话:“等我们回去桐城,我们就赶紧结婚好不好?”
她告诉自己自己来多伦多的目的,只是为了看他的身体好不好,现在亲眼见他安然无恙,也该死心回国了。
他在她身边这么久,无论她给他说了多少话,无论她彻夜照顾他多久,他都长睡不醒,没想到被吉南遥带走了,反而过得安稳而知足。
是不是他在她身边,过得太过委屈?以至于跟吉南遥走了,即便借病偷了半刻欢愉,也觉得满足?
她承认,她是真的没有唤醒一个人沉睡的本事。
想不到,她千里迢迢过来寻他,也只不过是一句无声的道别。
她拖着被吉南遥踢的隐隐作疼的右腿,蹒跚的向大门口走去。她打开门,义无反顾的一头扎进飞舞的雪中。
寒风吹进室内,唤醒了相拥的两人,凌灏歌迟疑的抬起头,看着银装素裹的世界里那抹黑白分明的黑色的影子渐行渐远,环住吉南遥的手紧紧握住。
“咳咳。。。。。。”离开了吉南遥家里,童扇撑不住发痒的喉咙而一阵猛咳,她捂着心口,心里一阵翻搅,口中竟然喷涌出一股血浆。
她喘着气跪在雪地里,抬头望着白蒙蒙的天空,她大哭起来,哭着哭着又用力的笑。
“凌灏歌,以前我说过我爱你,就只是纯粹的爱你,没有任何附加条件,我做到了。哈哈,我做到了!”她早已不顾任何形象的嘶吼着,风声灌进她的喉咙里,她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良久,她的宣泄渐渐变得平静,她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回了国,你一定要过的幸福,从今以后,我一定会躲着你走。”
说完,她从雪地里蹲起身,就地抓了一把雪滚成一个圆球,堆砌成一个小小的雪人,没有五官,只是被她画了一张嘴角扬起的唇。
看着雪人,想起岳默山,她又再度哽咽。
“默山,我放弃他了,可能还会继续爱他,但是已经不求能跟他厮守了。做这个决定,不是万般无奈,也不是赌气,我相信此刻的我很清醒。如果现在你还在我身边,该告诉我些什么话呢?会不会。。。。。。会不会。。。。。。”她未说完的话终究还是说不下去了。
这些年,不知道为什么,她变的越来越脆弱,也许是她将心里放进了太多感性。现在一旦将凌灏歌这份牵挂放下,她相信未来的路,她能走的坦然一些。
黎湛双腿僵硬的站在她的身后,他的头上肩上覆上一层鹅毛大雪。他将童扇的话一字不漏的听了去,心沉到海底。
他听说了岳默山那个男人的一切,他为自己可悲的爱感到自卑。也许,他的爱从一开始都不够纯粹,所以,童扇才不喜欢他。
可是反观凌灏歌,除了一再让她伤心绝望,又给她过什么?她是眼瞎了才会一直爱着他吗?
这些时日,她衣不解带的守着病床边照顾凌灏歌,他失踪了,她寝食难安的托人四处打听他的下落。终于知道他的消息,她一张机票就飞到这个陌生的城市。
他一直跟在她身后,虽然他没有进吉南遥家,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已经隐隐猜到她一定是见到了凌灏歌,不然她不会是如今这副绝望的模样。
他心疼的走到童扇身后,大手一揽就将她抱起。
她睁着红彤彤的眼睛,茫然的看着黎湛,想要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疑问始终没有说出口。只是抹了抹眼泪,一言不发。
“还哭吗?不哭了我就带你回家。”黎湛低头对她柔声说。
她摇了摇头,拍拍他的胳膊说:“放我下来!”
“你还走得动路吗?”他充耳不闻,抱着她大步走向前。
童扇眼里闪现一抹狠戾,她冷声又重复了一句:“黎湛,放我下来!”
“姐,你别犟了,我不嫌累。”他以为童扇是心疼他太累,笑笑宽慰她。
没想到她固执的很,抬起头,像是看做仇人般盯着自己,让他心里发毛,停下脚步疑惑的望着她。“姐,你干什么这么看着我?”
“你会不明白吗?”童扇痛心疾首,审视的目光透着倦意,“黎湛,我亲爱的弟弟,你是不是看我像个弃妇一样在这陌生的城市哭的很狼狈,心里觉得痛快?”
她的语气幽幽,还带着哭过后的鼻音,被泪水浸润过的水眸似道冷光,将他笼罩起来,也将他心底的阴暗照的无所遁形,他似乎隐隐感觉到了什么,脸上的平静炸裂。
他放下她,脸色变的阴鸷。
童扇瞧着他并不打算解释,两人僵持的站在原地,真是够了!
“你还不打算对我坦诚这一切吗?”她撇开刚刚那个脆弱无依的小女人形象,立马变身强悍精明的她。
也许,她的灵魂里向来住着一个强大的童扇,不管经历什么都撑着她熬过那每一分每一秒的煎熬。
他眼神逃避,别开脸不自然的装傻:“你想知道什么?”
“所有!”童扇仰着头,倔强的看着他。“你看着我!把你所有的目的告诉我!把你在我家这么多年的秘密说出来,把你为什么要杀我爸的原因说出来,把凌灏歌中枪的时候,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所有的所有都告诉我!我要知道!如果在你心里,把我当成你姐姐,就坦诚所有!”
其实,他那天忽然出现在枪杀现场,她满心疑问,却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追究。
后来,她又一心系于凌灏歌的伤情上,再加上过年,她不想惹事,所以并没有去找黎湛的麻烦。
现在她该收拾好一切心情,去努力争取她想要的东西了。
而第一件事,就是要黎湛向她坦诚他身上所有的秘密,她不要身边所有的人都口口声声说着爱她,却都做着伤害她的事情。
“姐。。。。。。你怎么。。。。。。”他震惊,不明白她是怎么知道真相的。他有些慌张,不知道这一切该如何从头说起,烦躁的扒了扒头发。
“如果不是这一次你带着那么多人去救我,恐怕我还被蒙蔽在你的谎言之下。毕竟我怎么敢相信,十九年前的你还是个很幼稚的小孩子,你是怎么能使唤得动那些杀手绑架我爸爸,想要杀他!”
...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