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怔怔看着桓辰鱼离去的背影，一时无话。
过了一会，苏氏似是觉得当下有些冷场，掩唇直笑，道：“诶哟，瞧瞧这日头沉的，我们还以为女郎今日不来了呢！”
她这话说的恶毒，轻轻一句就给曲绯扣上一个不敬长辈的帽子。
曲绯心下冷哼，连忙欠身回道：“其实早就想来拜见舅父舅母，只是各房姐妹接踵而至，我也不敢拒绝，这才耽误了一点时辰。”
言毕又颔首深深一福，看上去惭愧不已。
这一番言语动作将苏氏噎得结结实实，她一外家小姑初来乍到，自是谁也不敢得罪，于情于理，自己都不该苛待于她。
她张了张嘴，终是垂了薄长眼皮，几不可闻地冷哼一声。
望着说完话后，便低着头一声不吭的曲绯，张氏侧眸看了看苏氏，面色僵硬地冷声道：“一切可还习惯吗？”
曲绯答道：“是。”
张氏收回目光，嘴角很勉强地抽动，似乎和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人拿刀架在她脖子上一般。
曲绯知道，她现在恐怕恨不得扑过来打上几巴掌解恨。
她微微闭了闭眼，将身子福得更低些，想着若是张氏看她还算乖顺，少难为她一点。
“你已经满十六了吧？”头上张氏的声音传来，“比阿湄，还大上一岁？”
曲绯颔首，答道：“是，年初刚满十六。”
言毕心下咯噔一下。
她现下被养在桓颂房中，便同桓昭是一家姐妹，当下的习惯是若是姐姐没嫁出去，妹妹是连议亲也是不行的。
难不成这张氏，已经开始考虑她的婚事了？
曲绯的眉头，微微的蹙紧。
张氏伸手，将头上金镶玉的簪子抚了抚正，徐徐问道：“听闻阿珩自己只带了两个下人，可还够用？”
曲绯低眉敛目，闻言犹豫了一下，道：“劳烦舅母操心，还是够用的。”
张氏闻言，满意地颔首。
曲绯见她这般反应，松了一口气。
她可不想叫张氏再安排进来几个奸细盯着她，又怕回答得太快叫她起了疑，这才假装犹豫了一下。
相较眼前二人舒心的表情，张氏身后的苏氏却是皱了皱眉。
她这主母，方才还想赞她终于开了点窍，这一下又叫那小姑给算计了进去。
若是给她房中安排两个小婢，就相当于在她身边安排了两个眼线，日后行事就方便许多。
她这主母净想着又能剩下几个丫头钱，心下怕是还对这小姑满意着呢！
真是扶不起来啊……
苏氏扬眉看着面前身形高大的张氏，心下漫过一抹嫌恶。
“阿珩啊，”张氏似是不想同她多呆一般，终是提快了语速，道：“今日来你院子那位姜氏仆人，是三郎派来的？”
曲绯闻言扬眸一看，见那张氏唇边居然勉勉强强牵出一丝笑容。
就这还能笑得出来？曲绯都忍不住心疼了她这舅母一番。
一眼之后，她依旧敛眉垂目道：“舅母说笑了，怎会是三郎呢，只是姜氏一平常郎君罢了。”
她再次看向张氏时，嘴唇原来那丝勉强的笑，变得真诚多了。
张氏似是有些舒心地低声道：“是了是了，是我糊涂了。你这般身份的小姑，即便同三郎有过一面之缘，也不至于到这地步。”
曲绯在张氏明媚了不少的目光中，无比谦卑地点了点头。
“那……”张氏似是想要一股脑将心中所有困惑倒出来一般，“你同韩扶风又是什么关系？”
“韩扶风是我父亲的学生，我们从小一块长大的。”曲绯恭顺地答道。
“不曾有婚约？”张氏闻言，语气急促问道。
“不曾。”
张氏一听这话，便是笑逐颜开。
若是这曲绯与韩墨早有婚盟，那阿湄嫁给韩墨就只能做妾，她可舍不得将女儿被眼前这个一肚子心眼的低微女郎管着压着。
现下这点忧虑也烟消云散，她看着面前恭顺温婉的曲绯，目光中甚至透出一点慈爱。
她含笑，拉着苏氏地手道：“你瞧这阿珩，教养得果真不错，和她一比，阿湄倒是粗疏了不少。”
苏氏无可奈克地随着微笑点头。
“母亲！”一个熟悉的清曼女声厉厉而来，“你做何同她说那么多！”
曲绯抬眸，见桓昭一身翠绿常服站在房门口，双手叉腰柳眉倒竖，倒是气得不轻。
张氏听到是她的声音，微微一怔，随即便是浅浅笑开，慈爱唤道：“阿湄，过来。”
这般气恼的神色，曲绯心道桓昭大概只听到了张氏赞她那一句。
“日后，阿珩便是我们家中的人了。”
“什么！”桓昭惊呼，“母亲……”
曲绯见她反应不由心中纳闷，难道桓昭方才知道自己被养在桓颂这了？
苏氏见桓昭这般举动，唯恐她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添乱，连忙附唇过去，在桓昭耳边轻语几句。
果不其然。
一语毕了，桓昭面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
她不由得看向面前的曲绯。
轮椅中那美人，即便是方才被她喝了几句，眉间仍是一片宁静。初春微凉的夜风凉凉吹过，吹得她淡蓝色的衣袂如同莲花般盛开，越发衬得她一张清艳的小脸淡远高华。
桓昭上下打量她半天，眼眸似是被她吸住一般，竟是移也移不开，见曲绯抬着一双清凌凌的眼疑惑看来，她这才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桓昭是妹妹，曲绯自是不用向她见礼，倒是桓昭在张氏凌厉目光的逼视下，这才丧着张脸，半推半就向曲绯行了个礼。
张氏见她二人间的气氛似乎好了一点，满意地一笑，道：“阿珩啊，你妹妹虽然性格有点差，可是好歹也是自家姊妹，你二人要多多亲近，别人再怎么好，也究竟是隔着一层啊。”
张氏心下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她也知自己短了信行，这辈子便就这样了。可阿湄日后还要嫁人，决不能因着这个叫人耻笑。
眼前这曲绯进止有序，容止可观，虽是小门小户，却被教导得同姜氏和虞氏的女郎无异。若是阿湄同她多多接触，哪怕只学个皮毛，也是对以后大大的裨益。
这下她可忘了方才刚刚看见曲绯时，心下喊打喊杀的那个人是谁了。
曲绯闻言怔怔，她想了一会，终于抬眸直视张氏，疑惑道：“别的人……舅母说的是谁啊……”
说罢眼神一转，面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愕愕说道：“莫非，舅母在说阿萱吗？”
苏氏被惊得一口气没上来，她以为张氏只是常规提点几句，却没想被曲绯理解出来这意思。
她侧眸往张氏看去，见她似是没想到曲绯会这般直白白说了出来，面上略带错愕的惊惧神情，让苏氏银牙紧咬。
这话要是传到桓轩耳朵里，倒像是她们这偏房嫌弃了嫡出的女儿。
她连忙上前一步，端秀的面上堆满笑容，“阿珩说的是哪里话，阿萱怎么是别的人呢。”
“哦。”曲绯闻言点头，“那大约是舅母说错了吧。”
张氏闻言如蒙大赦，连忙点头道：“是是是，是舅母说错了，阿珩别往心里去。”
诸人一时无话。
许是气氛太尴尬，苏氏和张氏对了个眼神，道：“天色也不早了，阿珩便早些回去罢。”
曲绯差点吁出一口气，却还是犹豫了一番，道：“可是我还没拜见舅父……”
“他在谈事，也没个时辰。”张氏眼神有些不耐，“等他回来了，我会同他说你来过了。”
曲绯连忙欠身一礼，道：“如此便麻烦舅母了。”
张氏满意点头，道：“回去吧。”
“是。”
诸人目送曲绯远去的背影，直至她消失在暮色苍茫中，这才松了一口气。
张氏被她一惊，只觉手心都是潮的。
苏氏走到她背后，轻道：“主母，这女郎狡猾得很呢。”
张氏点了点头，冷哼一声道：“任她怎么狡猾，嫁出去了就祸害不到我们了。”
十六岁，也是时候了。
张氏拉了桓昭的手，缓缓走回了屋内。——————————————————
一天一更大家会觉得少嘛。。。
家庭戏马上就要写完。男主男配很快上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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