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牡丹继续道:“你觉得天幕待你无情,你又何尝不是在屡次伤他。现在他放手了,成了我的丈夫,你却大病。
与其说,你是为情所伤而病,不如说你是恍然醒悟,这无数年来,你真正爱上的是轩辕,如果没有我们的大婚,你不会看清这一点吧。你约她来,就是想告诉他,你已经爱上他了。
冬月仙子,我怎么可能给你这个机会。不会!我绝不会让你夺走我现在拥有的一切!”
她紫牡丹是南天王轩辕的妻子,是尊贵的南天王妃。她曾经疯狂过爱过玉帝,可就在玉帝迎娶希壤仙子洪忆雪为仙后,在他纳了白芍为仙妃后,紫牡丹就尝试着放弃,将目光转向了痴情的南天王轩辕蠹。
她错过一次,怎会错第二次。
现在,轩辕已经爱上了她。
他们顺遂地结为了夫妻,她怎么可能把自己深爱的夫君推到其他仙子的身边,而这仙子还曾是她丈夫曾经痴恋过的人。
冬月仙子悲怆地笑了,笑得心碎,笑得揪心,“不愧是幻情宫主,你居然知晓我的心意。髹”
紫牡丹抬下漂亮的下颌,“早在二百年前,我便瞧出你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了轩辕。你傻傻地让他替你约见天幕元帅,以为他做到便是爱你、怜你,却不知,一个人的心痛到极致,就会将他逼远。”她附在病重的冬月仙子耳边,“那时候的我,已经对他心生好感,我糊涂过一回,就不会糊涂二回,正因为我看出他的痴情,才以朋友的样子与他相处。他是我除玉帝以外,唯一一个能看上眼的男人。”
冬月仙子轻咳两声,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高高在上的紫牡丹。
南天王妃妃,在女仙里面以其卓然的位置高高在上。
她在笑,带着鄙夷。
紫牡丹勾唇笑道:“你这个蠢货枉为仙子,白活了这么多年,悟念道境未升,就连修为困在地仙也升不到人仙。”
她骂冬月仙子,原是希望骂冬月仙子骂醒。
谁曾想到,冬月仙子却悲凉说道:“来生来世,我愿与他永不相见!他去他的上界,我就做下仙界的一位寻常仙子,无情无欲无念!”
“你是说不见天幕元帅吧,我与夫君商量好了,要么一同飞升,要么就留在下元仙界。在我们离开之前,我不会允许你转世进入下元仙界。今生的好机会你不会再有下次!”
紫牡丹走了,跨出虚星宫时,仙娥道:“南天王妃,那些话会不会太重了?”
“本妃是想将她骂醒,枉看人世沧海变桑田,连自己的真心都没悟透,又如何能悟意境。”
然,又二十年后,久病缠身的冬月仙子殒亡。
她死了,没有影响到任何人。
在她死前的五百年,她便离开了虚星阁,成为百花宫里一个看护梅花的仙子。
直到冬月仙子殒亡,紫牡丹也没告诉轩辕,冬月仙子后来真爱的人是轩辕。
但世人都说,冬月仙子是被天幕元帅情伤而亡。
其间不乏有同情的,有赞美的,但天幕元帅的无情在中央仙国也是出名的。
天幕元帅万剑在冬月仙子殒亡后十年,飞升上界,更一次证明了他的无情。
洪惊雷形色匆匆地走在前头,后面追着一个四五岁的女童,“爹!爹,你等等我,爹,我也要去大祖母家。”
洪惊雷微微蹙眉,“小雪,回去吧,爹回来的时候给你带昆虚山的蜂蜜,我要去昆虚山报喜讯,仙后娘娘生了嫡皇长子。”
空桑雪跟在洪惊雷身后,看洪惊雷一路进了昆虚山。
洪母跪在一尊神像前,嘴里念念有词:“空桑娘娘一定要保偌忆雪母子平安,顺利诞下孩子。这么多年了,忆儿与玉帝的关系好不容易和缓了,一定要保佑她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
外面,洪惊雷禀道:“伯父、伯母,仙后娘娘生了,给陛下添了一个嫡长子,陛下欢喜非常。”
空桑雪看着自己熟识的人都过得平安静好。
洪平奇在下元仙界娶妻成家了,娶的是早前春仙境留下来的一位下仙,没再育儿女。
洪惊雷亦成亲了,就连洪安民也娶妻添了一个女儿。
所有人都有了一个小家,快乐幸福地生活中。
只是,紫微帝居然是那个拥有伏羲魂血的男子,他名叫李拯,据说是沧海桑田后,十万昆虚山再现人家,开门立派的第一代祖师爷,便是他第一个闯入乾坤宗结界,学得了一身傲人功法,又再创乾坤宗盛世。
飞升上来,便因他拥有伏羲魂血被前一位紫微帝推荐为下一任紫微帝。
玉帝的肉身是竹无心,那竹无心的魂魄去了哪里?
*
在北山古迷阵的尽头,冰雪宫依如当年,唯有迈进去,才发现里早已改变。
不变的,还是那个高台,站在那里能望见香雪海。
只是,香雪海不复存在,那外面却是云山雾饶。
在高台的峭壁上生长着一枝古梅,凌寒而开。
空桑雪现出身影,就这样静默的站立,她还清楚地记得,她还是冬仙尊时,无数次站在这块冰石上,看着香雪海中舞剑的敖骨。
上元仙界,没他的踪影。
中元仙界,她感受不到他的气息。
下元仙界,也没有他的气息。
寻寻觅觅近三百年,依旧没有他的消息。
她看着那些相识的故人,有的飞升,有的选择了留下来娶妻生子,过着他们的幸福日子。
唯独是她,还在孤独地在天地间行走。
她闭上了双眸,幻想着当年那静好的时光,幻想着高台的下面便是香雪海。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却又熟悉的语调:“雪,你来了!”
她款款回眸,却见他提着一壶热茶,举止优雅地沏着热茶,就像是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很多年,“我知道,有一天你一定会回来。”
空桑雪在他的对面坐下,茶是她最爱的梅花茶,香味扑鼻,依如从前。
“无心,你怎么与紫微帝姬昶易换了灵魂?”
竹无心的肉身里是紫微帝,而他现在的肉身却是紫微帝的。
“你应该说,是我与他易换了肉身。”
“为什么?”
他吐了一口气,“你们离开的时候,我曾做出一个痛苦的决定,迎娶忆儿为妻,可近了婚期,我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你之于我,像空气;像水对于鱼;像天空对于鸟……
鸟失了天空,便是禁锢。
鱼失了水,便是死亡。
我知道,姬旭被点化飞升时,第一眼见到忆儿就喜欢她……”
他还是不甘心娶妻生子过平凡的日子,对他来说,他的心愿不多,他只要能长伴空桑雪的身边就好,能时常看到她,能听到她的声音便已足够。
于是,在明白自己依旧不能放手的时候,竹无心去了紫微帝宫找紫微帝姬昶。
竹无心说的第一句话是“姬昶,你来做我,我来做你可好。”
“玉帝陛下!”
竹无心还是决定把自己的一切都讲出来,来的路上,他便想了无数遍。
“若干万年了,我还是无法忘掉对冬仙尊的感情,愿为她生,愿为她死,生生世世,哪怕是做她身边的谋士,我亦甘之如饴。”
“那忆儿怎么办,你不是已经下旨封她为仙后,再有三天,你就要娶她为妻。”
“姬昶,你来做我,做我竹无心,做中央仙国的玉帝,我来做你,你喜欢忆儿,我相信你会待她。”
姬旭心动了,中央仙国是下元仙界实力最强的帝国,他曾是下界的皇子,原就对权力有一种极强控制欲,况且这里还有一个他喜欢的女子——洪忆雪。
竹无心勾唇苦笑,“我与他易换了灵魂,他替我迎娶洪忆雪,而我则寻了时机辞去紫微帝之位。这五百年来,我一直住在这里,闭关修炼。洪忆雪与玉帝原过了三年恩爱日子,突然有一天,洪忆雪发现了他的异样,是玉帝夜里说了梦话,洪忆雪才惊然查察,她的身边人不是我的灵魂,而是姬昶,自此两人生了芥蒂。”
也是这个时候,洪忆雪疏远了玉帝。
玉帝为排解郁闷,便去了虚星宫,竟成了那里的常客。
每一次去,接待的都是白芍。
后来,便传出白芍与玉帝的绯闻。
洪忆雪奏请玉帝,纳白芍入珠蕊宫为仙妃。
三百年前,白芍替玉帝诞下了大公主瑶心,之后他又连纳了五位仙妃、仙嫔。
洪忆雪与玉帝一直这样冷持着,玉帝每月照矩还是会去瞧她,可她却不想理他。
直至五十年前,洪忆雪无意间打听到竹无心灵魂的下落,他在上古迷宫试炼地尽头的冰雪仙宫,便缠着玉帝,让他陪她来冰雪仙宫。
这一次,竹无心开门见山地与洪忆雪长谈了一次。
洪忆雪见到久别的竹无心,即便他的*是曾经的紫微帝姬旭,可一举一动,一言一语,还是让她激动不已。
“竹哥哥,你为什么骗我?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走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竹哥哥,你该明白我的心思……”
洪忆雪顾不得一旁的玉帝,嚎啕大哭。
竹无心却淡然如初,优雅自如地替玉帝沏了茶,“我从来都视你妹妹、女儿一般,无数次,我想逼自己接受你,越是逼自己,就越是失败,最后一次是我自己下旨要娶你为后,可下旨之后我天天如坐针毡,度日如年。我的生生世世,唯一能心动的人是冬仙尊。”
洪忆雪拭去了泪,嫁给玉帝为仙后之后,她隐约听到一些仙人提到冬仙尊,便是她有过一面之缘的白衣姐姐,“她……她是我的姐姐?”
“不,她不是你姐姐,冬仙尊是神农皇的女儿,而你父母一家因她得福,是因得到灵妘仙子的魂血祝福才位列仙班。为救你,她替你换血;更为你母亲的央求,她欠下了上元仙界一个男神的人情。
忆儿,你可知道,在远古大神的眼里,我们下元仙界的仙人就如同蝼蚁一般的存在,她能为你们做到如此,已经是莫大的恩赐。往后,莫要再说她是你姐姐的话,这会消了你的福分。她,不是寻常的女仙,她是女神,凌驾在亿万仙人之上的神。”
洪忆雪苦笑着:“我是仙,她是神,即便我倾尽一切,都难及她分毫……”
“无心生生世世都难忘于她,对她的情,早已深入灵魂。忆儿,我努力过,也尝试过想要忘掉她,可我做不到,也正是因为如此,是我去找的姬昶,是我自己提出与姬昶易换肉身,你不要怪姬昶,你若要恨,就恨我罢!
我想……我竹无心不欠你洪忆雪,以我对她的了解,就算你一家那点小恩不足以打动她的心,让她开口求男神救你们母女。她看的还是对我的薄面,她对我有情,只是这份情不足与她对敖骨的相提并论。”
洪忆雪一阵心痛:“明知她喜欢的是敖天王,你还要坚持?”
“永生永世,生生世世,我竹无心唯一真爱的唯有空桑雪!等不到结果,便愿做远处静默关注的那人,只要我能时时看到她、在她难过时陪伴她,我竹无心便已知足。地老天荒,待她的情始终不渝!”
竹无心说得果决,将洪忆雪最后的幻想也给扑灭了。
原来,竹无心对空桑雪的情竟深刻如此、固执如此,无形之间,这段情已经成为他灵魂深入的执念,不离不弃,不灭不减。
“竹哥哥,你怎能如此残忍,你待她如此,可知我待你如此?”
“你既知我残忍,就不当残忍地对待姬昶,因为你在做与我一样的事。”
洪忆雪扭头看着旁边的玉帝,她爱了一千多年的五官下面却是完全陌生的另一个灵魂,可这灵魂才是她真正的丈夫。
远了,都远了。
竹无心已经替她做出了决定。
竹无心轻舒一口气,“姬旭,离开吧,与忆儿好好度日,我会一直住在这里,哪儿都不去,我要在这里等一个人。她说过,她会回来看我。”
洪忆雪道:“万一她不回来?”
“不,我了解她,她一定会回来。这座冰雪宫,对于我们冬仙境的故人,都留下了太多的回忆,她不愿意带回中央仙国,那是要把美好的记忆与曾经的历史都留在这里。
她是一个看起来洒脱,有时候也会喜欢追忆的人……”
竹无心起身走向高台,“五万年,五百世的轮回,有至少四百世的轮回里,我都与她相遇,每一次,最先动心的是她,而我却因为冬仙境竹仙人时的入魂记忆,总会做相同的梦,梦到自己在一个仙宫前,静默地凝视着一个美丽的倩影,可是生生世世,我都瞧不见她的脸,我在轮回追寻着她,却总是在她香消玉殒之后,才看清楚那背影的主人,原来一直都我的身边。
这是一个魔咒,是我自己给自己下的咒,一面爱她,一面却又要错过她。这五百世的轮回相思之苦,是我甘愿的,因为我只要她好好儿的……”
他爱了那么久,久到沧海几度变桑田。
洪忆雪粲然苦笑,原来他爱得这样的苦,却是他自己的选择。
她突地像醒悟了什么,忆起上一世的自己,为他而死,可那身躯是洪飞雪的,真正牺牲的不是她,而是洪飞雪,因为洪飞雪愿意放弃肉身助他修复受创的*。“竹哥哥,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有一些人,终究不是你的,我会与玉帝好好生活,以后再不会来这里了。陛下,我们走吧!”
竹无心后来从其他到此来历炼的仙人那里知道,洪忆雪真的与玉帝和好了,玉帝再没有去珠蕊宫任何一个仙妃宫里,便一直守着她,夫妻情深。
他曾想:能放下执念的人一定是幸福的吧?
可他试过,自己做不到。
做不到,他就随了自己的本心。
此刻,空桑雪捧起了茶盏,浅尝了两口,“还是当年的滋味,可惜物是人非。”
“除了我的容貌,我……还是我,初心未改。”他温润如初,语调轻缓得让人迷醉,想来这世上最美的仙乐也没他的声音好听,“敖骨闭关了?”
他的眼眸微微一跳,快速地移开了视线,故作什么也不知。
“敖骨失踪三百年了,我用了二百多年的时间,寻遍了上元仙界的每一个角落,可依旧寻不到他的踪迹。大松、钟大叔昏迷不醒,灵魂轮入六道,哥哥,他们这是在渡大劫,有一天终究会回来。
梅素贞带着小香雪寒的生灵住在了古遗大陆,成为神木国的子民;冰蝶老母胡冰姬一族,成了空桑国的子民。”
空桑雪没发现竹无心眼里的那丝别扭与怯意,如若发现,她许早些知道,这是某人布下的局。
竹无心静默地聆听着,过了良久,他方才缓缓地道:“用仙脑寻过么?”
“说是六界之内无此人。”
竹无心想道破,可他不能。
他突兀地问道:“雪,仙凡可以通婚么?”
“不能。”但空桑雪却沉了一下,“除非仙愿自贬为凡,那么就可以在一起。”
原来是这样……
有一天,她会这么做么?
即便身份悬殊,也会与一人终究在一起。
“若是你,爱上了凡人……”
空桑雪立马想到了敖骨,“你是说他又遇大劫,转世为凡了?不可能,就算历劫,也没这么快。”
竹无心淡淡地道:“这只是我的假设,如果你爱上凡人,会愿意为他化为凡人。”
空桑雪面露沉重的颜色,“有两种可能,便是我灵魂化凡与他做一世夫妻,了却宿愿。还有一个可能,便是点渡他为仙。”
“若你不能灵魂化凡,而他也不能飞升成仙……”
“他的一生很短,我想……我会很快忘掉。”空桑雪正容道,觉得这问题不该他问的,“无心,你怎么问这样的问题?我觉得这不可能,你当知道,我心里只有一个人——敖骨。有他在,我怎么可能喜欢旁人?”
竹无心蓄了盏茶水,“旧友重逢,这么多年,难得你我还能坐下来煮茶话桑麻,我们对上几局如何?”
“很多年没奕棋,都快要忘了。”
其实,他的幸福,就是可以与她奕棋;她跳舞,他弹琴;他种花,她浇水……
时光静好,天荒地老,他怀念与她相处的日子,哪怕在她深情凝视敖骨的时候,他总在她的身后,痴情地望着她的背影,对他也是莫大的幸福,而今日的重逢,他欣喜若狂。
“雪。”他轻柔的唤她,这样的称呼,只在他们独自相处时,他才会唤出口,唤得她以下微软,唤得她像若干万年前那样无法拒绝。她曾道“无心,你还是唤我冬仙尊吧。”他却温润如初,笑颜如花:“无心以为,在没有旁人的时候,我……可以做你的朋友。”
后来,在不知不觉,这样的称呼成了他单独与她相处时的习惯。
竹无心不想她再对自己生出半分的愧意,“雪,与姬昶易换*,是我们两人自愿的,其实说起来,是我赚了,那一副躯体生得虽好些,到底因为血魔吸食多年,伤了根骨,若想飞升中元仙界很难,根骨有限。可是姬昶的这副身体,我瞧很好。再则,后来姬昶又寻了一滴伏羲魂血送我。”
“他送你魂血,你让他得到忆儿的真心。可我瞧姬昶,很难对忆儿专情。”
“他到底是下界皇子,悟念道境有缚,权势欲念这关难以挣出。最初不显,后来我闭关,他就几度插手青帝事务,照着规矩,如果青帝与紫微帝同时未闭关,当由青帝负责,若不是人主重在修炼,对权势之念淡薄,加上他处理的一些事还算合理,否则青帝早就告到我面前。
可就算是如此,也被西王母连参了几本,弹劾他的手伸得太长。我与他易换*之后,他抓住了机会,便收拾了西王母几番,先是说西王母无情无义,织女与牛郎重列仙班,却在人家夫妻中间阻隔一条天河。
再又说西王母强行干预女仙们的私情,总之有道理、没道理的寻了几个不是,罚西王母闭关修炼方才罢手。”
空桑雪淡笑道:“他这般沉陷权欲,时日一长,难保他人不生疑。”
“早晚都会生疑的,便是现在,为了更加适应这副*,我必须每过一段时间就炼化一次,想来他也是如此,频繁地用元神炼制*,这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