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常乐在意念传讯中下完命令,女王也已帮人质换好了衣服。
凯伦脱去睡袍,穿上精灵式样的长裙,双臂抱怀护胸,怯生生走出帐外,同时低头轻声哀求,保证自己乖乖听话,请“强盗先生”不要伤害她。
常乐声色俱厉:
“你说谁是强盗?”
“是,是,我错了!”
少女带着哭腔道歉,吓得越发耸肩低头。
常乐的怒火一闪而逝,反而略带歉意地笑了起来。
各路敌人称他为“强盗”,都带有嘲讽蔑视,可凯伦叫他“强盗先生”,却是出于自身遭遇的真实感受,应该并无恶意。
何况就算对方是仇人的女儿,毕竟本身年纪还小,很无辜。
常乐伸手托起凯伦下颌,算是从昨晚以来第一次看清这姑娘的长相。
睫毛弯弯,白皙纯美,肌肤细腻光洁到能够反光,十足像个瓷娃娃,由于她娇小玲珑,精灵族的服装穿在身上相当松垮,整个人看起来又像个小布偶。
归结起来就是一个词:可爱。
如此一个小女孩,嗓音又娇嫩,再加几颗楚楚动人的泪水,正如韦伯的形容,非常“招人疼”。
论美貌论身材,凯伦肯定比不过身边的精灵女王,然而常乐所遇女子大多强势,这种娇滴滴甜丝丝的可爱又可怜还是第一次领教,某种强烈保护欲油然而生。
于是他改为微笑安慰:
“凯伦,别怕,塞斯涅克被敌军包围了,我接你出来避难的。”
“真的?”凯伦擦去泪水,盯着常乐看了一阵。
常乐的外貌不像强盗,笑容友善,胡须不重,头发也还算整洁,身上穿的是贵族式样衣裤,看起来一点都不凶。
所以小姑娘很快露出放心的笑容,小嘴一咧,露出雪白牙齿:
“对不起,我当时吓晕了,我爸爸知道您带我走吗?”
“当然知道,他很感谢我呢!”
凯伦笑得越发甜美,腮边浮现一对酒窝,但她向周围的简陋帐篷扫视一圈,又开始担忧:
“那……我住在哪?这山里有热水洗澡吗?有没有女仆?饭后有没有甜点和水果?”
战火硝烟里还想顿顿有甜点?
常乐就算随身带着“便携式前进基地”,也没预备过这种无聊玩意,顿时忍不住皱眉挠头,潘塔尼娅则在一旁哈哈大笑:
“常斯勒尔,你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女王并不清楚“常斯勒尔”在帝国的知名度,这话随口一说,顿时吓得凯伦向后跳开:
“你你你你是常斯勒尔!”
“是我。”
“爸爸说你是大坏蛋!”
“你爸爸才是大坏蛋!”
常乐想起侯爵就生气,说着话踏上一步,却将凯伦吓得钻入精灵女王怀中尖叫:
“姐姐救命!”
潘塔尼娅容貌年轻,实际年龄够做凯伦的祖奶奶,此时对这个小可怜充满爱惜,拿她当女儿一样搂住,不断柔声安慰。
可女王的安慰反而加剧了凯伦的委屈,令她“呜呜”哭泣起来。
常乐战前就在塞斯涅克周边活动,是帝国通缉的悍匪,更是菲利普侯爵的死敌,凯伦在家里没少听父亲念叨,而现在发现自己真的落入魔爪,当然吓得六神无主。
常乐没工夫再跟小孩纠缠,转而贴到女王耳边低声嘱咐,请她从正在学习骑射的精灵女箭手里选出七百人,要专挑擅长在高速移动中射击的。
“只要七百人?”
“对,七百人尽快整装待发,多备箭袋,每人一百支箭,我把凯伦送到斯坦利堡就回来。”
“放心吧,我给你挑出精锐里的精锐。”
潘塔尼娅点头回应,常乐也报以微笑,他毫不怀疑这一点,因为女王带来的近万名弓箭手本来就是族中精华。
然后,他就不顾小丫头尖叫挣扎,将她从女王怀中揪出,一把扯上了死灵鸟后背,缰绳一提,直冲云霄。
凯伦照例又是尖叫,喊着“别碰我”乱踢乱打,并且抓住常乐的手狠咬。
可是随着腾云驾雾飞上半空,常乐只是规规矩矩扶着她的腰,她却反过来将常乐胳膊拉入怀中死死抱住,两眼紧闭,再也不敢乱说乱动。
直到接近斯坦利堡,改为落地骑马,凯伦再次恢复了活力,又抓又挠地反抗,还抽空吐了常乐一脸口水。
尽管甜美瓷娃娃的口水不那么令人恶心,常乐还是忍不住发怒,威胁说“再闹就揍你”。
凯伦这下不闹了,却又小嘴一扁,哭得梨花带雨,哭得常乐心碎。
然而常乐温言软语哄几句之后,瓷娃娃又变身小野猫,张牙舞爪,态度嚣张,勒令其立刻放了她,否则她父亲带了大军过来就要如何如何。
等到沟通得多了,常乐才渐渐弄明白,这姑娘从小娇生惯养,当然也没受过任何欺负,平常追求她的贵族公子甚多,人人对她宠爱奉承,所以她本能地认为,凡是男人都该把她当宝贝捧在手心。
同时,常乐却是传说中的悍匪,在她父亲菲利普侯爵的宣传布告中,这强盗无恶不作,手段凶残,见男人先抢后杀,见女人先x后杀,简直恶贯满盈,人神共愤!
结果凯伦就此陷入某种混乱,时而对态度和善的常乐发号施令,命令他释放自己;时而被面色凶狠的常乐吓哭,哀求他高抬贵手,两种极端状态竟能自如转换,毫无违和感。
但她终究认为此一去前景不妙,难免会受辱,所以一直挣扎厮打,死也不肯跟着常乐去“土匪窝”。
最后常乐恨恨吼了一句:
“要么死,要么做我压寨夫人,你自己选一个!”
凯伦却不肯选,只是可怜兮兮地哭泣:
“我才十六岁,还没交过男朋友,呜呜呜……”
常乐不再理她,硬摆出一副强抢民女姿态,将其挟在腋下,纵马直奔斯坦利堡。
抵达目的地之后,在士兵们的好奇目光注视下,他直接抱着凯伦进入城堡,沿楼梯盘旋而上,来到自己在顶楼的办公室兼卧房。
凯伦挣扎一路早就没了力气,此时正在默默低声抽泣,可一发现屋里有床,顿感危险时刻来临,又一次“哇”地大哭。
瑞琪正在屋里做针线活,忙着赶制骑士团的黑色军旗,见常乐抱着个哭喊的姑娘归来,又喜又惊,外加摸不到头脑。
“主人,您这是……”
“这是我压寨夫人!”常乐将凯伦往床上一抛,笑嘻嘻答道,“以后这几天,你好好照顾她,饭后搞些甜点,没有甜点就兑点糖水,我这位夫人娇气得很!”
“不许拿糖水糊弄我!我要布丁!”凯伦撑着身体坐起,愤然抗议。
“哈哈,承认你是我压寨夫人了?”
“不承认!”
两人的对话彻底搞晕了瑞琪,她拉了拉常乐衣角,低声询问:
“主人,您又不是强盗,怎么会有压寨夫人?”
在瑞琪眼中,常乐是位英勇高贵的大将军,而且品行端正,不苟言笑,从不和女人勾勾搭搭,与两位漂亮女将军萝拉和米兰达保持距离,对她本人的情意暗示也是温和婉拒。
瑞琪并未因此难过,反而更加迷恋这位正人君子的人格魅力。
当然,她对常乐的误解程度,其实并不比凯伦小。
常乐一个头已经变成两个大,懒得多解释,吩咐了卫兵严守走廊,不许凯伦逃跑,再叮嘱瑞琪:
“你不是我的仆人,但这两天就委屈一下,给这位大小姐做一做仆人,尽量满足她的要求。”
“我只有一个要求,立刻放我走!”凯伦抓起一个枕头,向着常乐抛来。
常乐侧身避过,冷笑一声:
“再给她搞一些热水来,让她洗得干干净净在床上等我!”
然后,他就在凯伦的尖叫声中大笑而去。
她越怕这事,他就越想拿这事吓唬她。
再返回精灵营地时,女王麾下七百名最优秀的箭手已经集合完毕。
趁着帕巴多瓦还没赶到,常乐组织了一次演习,让刚刚学会骑术的箭手们乘马列队驰骋,自己骑着夜魇,在百米之外逆向飞驰,自己亲自充当“移动靶”。
普通精灵箭手当然威胁不到常乐的安全,可也令他手忙脚乱,因为还要帮夜魇抵挡箭雨。
测试结果令人非常满意,女战士们高速运动中的射击依然犀利,“提前量”算得异常精准,这恐怕是精灵族的天赋,脑袋里天生有这项功能,非人类可比。
一个钟头之后,大片乌云从天边快速笼罩而来,离近了才能听到“扑剌剌”密集振翅声,那是帕巴多瓦率领死灵骑兵赶到。
精灵女王眉头一皱:
“我不追究魔龙族的血债,不代表我原谅了他们,你能不能别让这些家伙在我眼前出现?”
常乐笑道:
“潘塔,今天我要向你证明一件事。”
“什么事?”
“精灵族与魔龙族联手,就能天下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