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大多是两班贵族的宅院府邸。那里,一片肃穆,处处透着权势二字。就连打更人,举止也是严肃的一丝不苟。好像,只要踏入了那个地界,任谁也不由自主的想要躬身敬畏。其实,这里的威严,甚至要高出皇宫许多。这是自东霖国建立以来,数百年的掌权者所积累沉淀的威严。
南边,虽然是寻常百姓所住的地方,一到晚上,便迅速的寂静起来。但南边坐落着巍峨耸立的双子山。放眼望去,双子山被笼罩着一层白色的雾气,禹烟袅袅,美得不似方物,瑰丽旖旎,却又气势滔天。
寻常百姓,为了维持生计,已经要劳累奔波一天,到了晚上,他们自然是早早的入睡,养足精神,好开始新一天的养家糊口。所以相比于其他三个地方,这城南,安静的有些让人窒息。
可偏偏,他们东露府,就坐落在这城南。其实以前的东露府,也位于两班贵族所在的城西。可是因为东露冥衡为胤嗣擎立下了汗马功劳,帮他平息了废太子的旧部,为了奖赏东露冥衡,胤嗣擎便将胤琼都城南一大片广袤的土地,赏赐给了东露府。而以前的东露府老宅子,也留着,只是现如今已经没有人住了。只有几个打扫卫生,修剪杂草的小厮罢了。
白天的城南,还熙熙攘攘的挺热闹,可现在,人们归家之后,这里就不免显得有几分凄凉。除了有几个卖小吃的摊贩,还顶着一张疲倦不堪的脸庞不肯收摊以外。街道两旁,已经很少有行人的影子。偶尔有一辆经过的马车或者轿子,行色也是匆匆的。就连赶车的马夫和抬轿的轿夫,他们的脸上也是一副归家心切的表情。
抿了抿嘴唇,东露君颜缓缓的放下帘子,重新缩回马车里。漂亮的浅棕色眸子里,划过几分怀念。这个时间,如果放在现代,才是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候。下了班回到家,换身衣服,补好妆容,拿着电话呼朋唤友的出去嗨皮。
那种在酒吧里肆意的宣泄着心中的压力,喝个酩酊大醉之后,第二天再无奈的爬起来,顶着个疵痛欲裂的脑袋,继续苦逼的生活。这种日子,好像距离她已经很遥远了。就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一样。上辈子?
她猛的闭上眼睛,唇边勾起一丝自嘲的弧度。是啊,可不就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么?
为什么,她总是无法真正的将自己融入这个世界。难道,她心里还抱有什么期望吗?期望她可以回到二十一世纪,重新以明日妍的身份生活?可是,从她认识到自己重生了之后,这个念头,早应该被她打消了才是。
审时度势,坦然接受,机关算尽。然后便能替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她不是一向恪守着这三条规定么?为什么,她总是无法将明日妍和东露君颜融合成一个人!
说到底,她还是割舍不下明日妍这个身份!不然,她刚刚就不会脱口而出,告诉胤麟权,她是属龙的。因为,属龙的不是东露君颜,而是明日妍!可是另一方面,她现在又已经背负了东露君颜这个身份,以东露君颜的身份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她究竟是谁?她的存在,是否真的存在?
“人是不是上了年纪,就喜欢胡思乱想?”撇撇嘴,她放弃似的闭上了眼睛。也罢,偶尔胡思乱想一下,也没什么关系,对吧?
怀揣着这个问题,她一路迷迷糊糊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只是知道好像有个人帮她换了衣服,还帮她擦了脸。估计是琉璃吧,她想。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身边早已经没有了叽叽喳喳的小丫头琉璃,而是坐了个一身紫衣的季玉溪。
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来了很久。漂亮的有些过分的脸蛋上,隐隐约约笼罩着一层金色的光芒。他的薄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缝,表情也少见的带着几分凝重。
看来,这小兔崽子是等她等的太久,无聊之下开始修习斗气了。
她有些自责的抬手狠狠掐了掐眉心的朱砂。连个孩子都这么努力,她怎么还为了那些个莫名其妙的东西浪费时间!真是,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了!打理一品居,赢得赌约。周旋应付东殷亦秋,替自己多争取点利益。修习斗气,参加皇家校场比武,得到入读皇家学院的资格。提升阶位,帮助季玉溪完成心愿。调查那个陷害她的幕后黑手。现在,又多了一个何诚要她心烦。
她要做的事情有那么多,哪儿有闲工夫去浪费,思考那些该死的问题!
似乎是觉察到了她的目光,季玉溪缓缓的吐气吸气,如此反复了几次,他慢慢的睁开眼睛。清脆的,甜甜的,软黏黏的声音响起。
“回神了?”可他的语调,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不沾一丝情绪,“刚刚你想什么呢?连我来了你也没有发觉。你可知道,如果有人想杀你,你刚刚的破绽,已经被人家杀了十多次都不止。”
“想杀我就放马过来,我等着。”她掀起眼皮,冷冷一笑,倨傲又自信的扬声道:“我倒想看看,是我的人头先落地,还是对方的脑袋先开花!”
季玉溪似是赞赏的抿了抿双唇,“这个嚣张的东露君颜才是你,刚刚那个软弱的东露君颜,不是你。”
软弱?她刚刚流露出软弱的情绪了么?不可能的,她很平静的做出了否定。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不曾软弱过。因为她太清楚了,一旦软弱,那她就只有等着被人家抽筋拔骨的下场。
所以,她不能软弱。
“东露君颜,你有心事。”季玉溪说的平静,但语气却十分笃定。
“你懂什么叫心事?”她嗤笑一声,道:“别闹了,我吃的好,睡的香,没事无聊了还能抓花管家他们过来出出气,我能有什么心事。”
季玉溪不说话,只是睁了睁那双淡紫色的眸子。
他的一双大眼睛,似乎能说话。被他这么一望,管你是人是妖还是神佛,保管都叫你无所遁形。在他的眼睛底下,你通通透透的就像是没穿衣服。不管你心底藏了什么东西,都能被这小兔崽子瞧的清清楚楚。
她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有点疑惑的说道:“季玉溪,你说,我究竟是谁?我是东露君颜么?”
“为什么这么问?”季玉溪平静的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