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春?”王叡沉吟片刻之后便点头道:“这个名字不错,那此酒以后就叫武陵春了。记得给你康成舅父送几斗过去,他如果尝了这种酒,一定会很高兴的。”
王叡说的康成舅父也就是王衡母亲郑宁的从兄郑玄郑康成了,郑玄除了经术之外没有太多嗜好,唯一的嗜好也就是酒了,他的酒量比王叡更大,有一次他到王家借阅书籍的时候,王叡以琅琊当地好酒相款待,郑玄与王叡以及琅琊当地名士欢饮竟日,喝了不下一斛酒,居然还没有醉去,在琅琊名士圈里一时也传为佳话,在那个时候,喜欢喝酒也是名士的一个标志呢。
在这个时候,王叡饮到了如此佳酿,当然第一个就记起了自己妻子的这位从兄。
王衡也知道郑玄好酒,事实上,他第一个把蒸馏酒弄出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这位康成舅父,毕竟这位经学大家,一代儒宗,在东汉末年的士人心目中的地位实在太高了,跟他把关系搞好,好处实在是太大了,有可能的话,王衡还想把郑玄请到荆州来。
王衡点头道:“等下一批酒蒸出之后,孩儿就会安排人给康成舅父送些酒过去的。”
王叡欣然点头道:“还有几位长辈,你也记得给他们送点酒过去。”
王叡说的这几位长辈里,便包括诸葛珪、诸葛玄等几位与王叡交好的琅琊名士,还有王叡的同产弟,王衡的叔父王融等人,王衡自然也是满口答应,他当然知道诸葛珪是诸葛亮的父亲,诸葛玄是诸葛亮的叔父,能够跟他们搞好关系,好处同样也是巨大的。
诸葛亮历史上可是跟着诸葛玄来到荆州躲避战乱的,因为诸葛玄与当时的荆州牧刘表有旧,现在诸葛玄与王叡是同乡,同样有旧,如果再把关系搞好一些,诸葛玄同样也有很大的可能性带着诸葛亮等人到荆州来躲避战乱,等诸葛亮来了,王衡自然不会放过他,他会使出浑身解数,把诸葛亮弄到自己的手下来。
为了这个目标,这区区一些蒸馏酒,王衡又怎么会吝惜呢?
王叡捻须微笑,他又拿起三蒸酒的瓷瓶给自己倒了一杯,细细品味着酒中滋味,很快,这杯酒他就喝完了,他又倒了一杯,王衡不得不再次劝道:“阿父,此酒虽好,酒性却烈,不可多饮,多饮则伤身呐。”
王叡道:“吾儿勿须担心,为父省得。近日多有烦心之事,难得今日得此佳酿,多饮几杯也无妨。”
王衡道:“阿父有何烦心之事,不如说与孩儿听,或许孩儿可与阿父解烦,亦未可知?”
王叡闻言不禁打量了儿子一眼,王衡才十三岁,不过身量与一般成年人相比已经算很足了,而且平日多读经书,见识不比许多成年人差了,特别是今天王衡给自己奉上的武陵春酒,更让王叡惊喜。再者说了,王衡作为王叡唯一的儿子,王叡对他是寄予厚望的,那么现在把自己遇到的烦心事说与他听,让他参详参详也无不可,也算是让他提前学习处理政务了。
王叡沉吟稍顷道:“为父自任荆州刺史以来,已近一月,政事、兵事无有进展,为父便是为此事烦心啊。”
原来东汉的州刺史一职,虽然是一州之长吏,可是品秩不高,只有六百石,与此相对的是名义上是刺史下属的郡守品秩都是两千石,而且郡守掌握着一郡的军政大权,而刺史仅仅拥有对州郡官吏的监察权,并不拥有军政大权,所以刺史这个职位一直比较尴尬,许多郡守都不买他们的帐。直到去年,黄巾起义之后,由于四方乱起,朝廷也给了各州刺史更大的权力,允许他们组建军队平乱,刺史才正式变成了一个位卑权重的重要职位。
荆州虽然不是黄巾的重灾区,可是在南阳等郡也还是闹过黄巾军的,至今仍有余波,再加上荆州南部几郡由于开发程度不高,蛮人众多,时有蛮人与汉人冲突的事件发生,所以王叡来到荆州担任刺史,也是负有安定荆州的重任的。
要安定荆州,就必须组建一支军队,要组建一支军队,就必须要让辖下各郡配合,提供兵源、钱粮,可是王叡一个琅琊人,千里迢迢来到荆州,以前也没有担任过什么高官,品秩比那些郡守还要低,那些郡守怎么可能买他的帐,给他提供兵源和钱粮?这些郡守一个个都是阳奉阴违,根本就不配合王叡这个刺史。
因此王叡来了荆州快一个月了,在兵事和政事上几乎都是毫无进展,也难怪他会如此烦心了。
王衡听完之后,沉吟片刻道:“阿父,何不广为征辟本州俊才为州府掾属?有他们进入州府,阿父的烦心事一定可以迎刃而解了。”
王叡眼睛亮了起来,倒并不是他想不到这一点,他当然知道,自己要想在荆州站稳脚跟,就必须要取得本地势力的支持,那么,征辟本州士子、名门子弟就是一种非常好的拉拢手段了,所以他这段时间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事实上,这段时间他也在武陵本地征辟了几名士子,只不过这几名士子才干平平,难堪大任,也只能做一些文书工作罢了,起不到什么大作用。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王衡居然也如此敏锐的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给他提出了这样的建议,这让王叡非常惊喜。
王叡微笑点头道:“叔平此言甚善,为父也有此意,只不过为父新来,荆州有何俊才还需细细寻访。”
王衡道:“阿父,这段时间孩儿为了造酒,经常到集市上去,因此对荆州的一些贤才还是有所耳闻的。”
王叡又是眼前一亮,难道这个儿子还要给自己一个惊喜吗?他颔首问道:“那你且说说看。”
王衡整理了一下思路,便侃侃而谈起来:“南郡蔡瑁,其家为本州冠族,其人颇具干才,负州郡之望;南郡蒯良蒯越兄弟,出身名门,智谋深远;南郡庞德公,黄承彦,二人皆为本州名士,博学多才,雅量高致;南阳黄忠,其家为南阳大族,其人文武兼资,性情沉稳,有大将之才;南阳韩暨,敦笃至行,声名远播;南阳张机,仁厚恤民;长沙恒阶,忠孝节义,其人为郡吏多年,政务娴熟;零陵黄盖,名门之后,为人忠义,嫉恶如仇,亦有将才;零陵刘先,熟读经史,博闻强记。以上诸人皆为可用之贤才,阿父可征辟之,量才而用。”
王衡前世不知道玩过多少三国游戏,看过多少三国小说,对三国比较出名的人物可谓是如数家珍,对于这个时期荆州有哪些人才心里还是很有数的,再加上他这段时间因为造酒的事情,确实经常往集市上跑,也特意打听了一下当下荆州闻名的人物,以免他自己的记忆或者是书籍中的记载出了偏差,他刚才对王叡说的这些人物,就是可以确定闻名于当世的人物。
王叡不由得大为惊喜,虽然王衡说的这些名字他只听过几个,可是这几个他都知道确实是非常有名望也非常有才能的人,比如蔡瑁、蒯良、庞德公等人,皆是名动州郡的大名士,哪怕他在琅琊都是听过他们的名字的,王衡对他们的评价也都很精当,这证明他确实对他们很了解了,另外几个名字他虽然没怎么听说过,可是王衡既然如此评价他们,那就证明他们也绝不是泛泛之辈了。
王叡笑道:“叔平,看来这些天你还是下了很多工夫的啊!竟然打听到了这么多贤才的名字,还给他们下了评语,点评还如此精当。只可惜你年纪还小,谈不上什么名望,要不然的话,你的这些评语只怕可与汝南二许的月旦评相比了。”
王衡连忙道:“阿父言重了,孩儿岂敢与汝南二许相比?”
汝南二许就是汝南郡的许邵、许靖兄弟,他们都是当时的大名士,以善于点评人物而著称,他们的点评就被称之为月旦评,影响力非常大,经他们点评过的大人物不知道有多少,为后人所熟知的就有袁绍、曹操等人,尤其是许邵许子将点评曹操的那一句“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更是脍炙人口。如果一个人能够得到二许的一句好评,那他无疑将会身价百倍,声望大涨,所以天下人都以得到二许的评语为荣,王衡现在当然不敢跟他们相比了。
王叡哈哈大笑道:“叔平,现在你当然还不能跟汝南二许相比了,可是为父觉得,要不了几年,今天你点评过的这些人,就会以你今天的评语为荣了!”
王衡浑身一震,王叡的话里包含了对他极深的期许,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那他应该已经是名动天下的人物了吧?
王衡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深深的向王叡拜伏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