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颗拇指大小的东海珍珠,六十九对或金银或玛瑙翡翠的耳坠耳环耳铛,十九根嵌了各色宝石的赤金簪子,九个小儿拳头般大小、笑容满满憨态可掬的小金猪。
尽管打开锦盒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陆樱仍旧被他的大手笔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盖起来盖起来……”
眼晕头也晕的挥手示意竹清几人将盒子盖起来,陆樱还有些心虚的回头看了一眼。
屋帘垂着,院子里静悄悄的也没人走动,只清风吹过时,墙角的芭蕉叶婆娑的摇曳着。
处处一片静谧,陆樱甚至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头一次去天一阁拍卖了那些东西,得了一万两千多两的银子时,陆樱便有些窃喜的在想,这些可都是飞来横财呢,没有一两一文与她有关系。
那些东西,要么是原主攒了许久的,要么就是云姨娘的,她像是个不劳而获的窃贼。
可是过了些日子,陆樱又有些想通了。
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她又不是真的去偷了谁的东西,也没有用这钱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所以,有什么好心虚的呢?
那之后,暗香浮动耗尽了她的积蓄,手头那些东西又再不能拿去天一阁拍卖,陆樱的手里,便只剩几百两闲余,着实可怜。
那时候,陆樱总是在想,什么时候天上再能掉下一笔横财来,让她体会体会土豪的感觉。
可如今,这么大笔财富哐啷一声砸到了头上,陆樱却有些蒙圈了。
那九十九颗东海珍珠可谓是上上之品,颗粒饱满圆润,色泽柔和,一眼望去,就好像是一颗珍珠和九十八个重影,一模一样。
有价无市的好东西。
六十九对耳环和十九根簪子,用料上乘雕工精致,也都是不可多得的精品,寻常人手里有三五个就已经很了不得了,而陆樱面前此刻满满都是。
再说那九个小金猪,足金足两,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陆樱粗略估计,每一只都有一斤多重。
就按一斤算,九个小金猪就是九斤。
九斤黄金,等于是九十两金子,九百两银子。
桌上这些东西,陆樱估摸着,怎么着一两万两是只少不多的。
一两万哪……
早就知晓他们这些天家的皇子是挥金如土的,可真正看见了,陆樱依旧觉得有些震撼。
可是转瞬再想想,陆樱又觉得似乎理所应当。
凤无双盘下暗香浮动后,租金平白降了一千两,她觉得其中有蹊跷,让凤无双去查查怎么回事,后来,凤无双告诉她,那一条街上的铺子,都是平王的产业。
那可是东大街啊,上京城里最繁华的街道之一,不说有没有平王府自己的店铺在运营的,哪怕就是全租出去,每年只租金怕都有好几万两。
这么说来,这平王还真是个富得流油的主儿。
“小……小姐,要收到小库房里去吗?”
礼物是竹音接手放进来的,当时只觉得有点儿沉,猜到这些礼物有些份量,可谁知道,是这么有份量?
这会儿再说话,竹音便吞\/了口口水:自家小姐小库房的东西,全加起来怕都没这些东西贵重呢。
竹清也目光灼灼的看着陆樱,等着她的答复。
陆樱和平王之间的纠葛,白芍和白果知晓的多一点,竹清和竹音虽没问过,可也大抵猜到了那么一丁点儿。
可猜到是猜到,事情这么摆在眼前,还是让她们吓了一跳。
可是惊吓过后,更多的却是惊喜。
陆樱却有些头大:到底是收,还是不收呢?
一路从远山斋走到潇然轩,陆樱其实对自己的心思是想明白了那么一点儿的,她承认,她对平王有那么一丝好感。
而且,每次看见他,心里都有一丢丢娇羞的窃喜。
只要给她时间,她相信,她能理清自己那条不太清晰明了的感情线。
可是,这些东西摆在这里,却让她有些许的混乱:她不想让别人,让他,抑或是让自己觉得,对他的改观,是因为这些让人无法忽略的财富。
人常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她,不是。
前世也好,今生也罢,她始终都想要一份纯粹的,能相依相伴白头到老的感情。
那里面,没有任何杂质,不掺和一丝外力干扰。
到底收,还是不收呢?
心里无比纠结,陆樱咬着唇,眸子里一片迷茫。
“小姐,这里有封信。”
知晓陆樱很是为难,可东西这样明晃晃的摆在桌上也不是个事儿,万一一会儿有人来了,瞧见可就不好了。
竹清和竹音招呼着白芍白果麻利的收拾起来,正好瞧见装小金猪的盒子里,放着一个信封。
陆樱从竹清手里接过信封,打开来看了起来。
“无需有顾忌,也无需想太多,这些东西加起来,也没有你在我心里的份量重,只是觉得你会喜欢,所以挑了送给你。你喜欢,最重要。”
“而你要不要接受我的情意,如我所言将我放在心里,我静候佳音。”
不同于从前书信里奔放洒脱的字迹,这一次,平王用了梅花小楷,一笔一划显得格外端正,仿若让人看见他正襟危坐于书桌前,一笔一划写这些字一般。
“收起来吧……”
陆樱的心情陡然间一松。
知晓这是自家小姐心里有了决断,竹清几人也都高兴不已,将锦盒收好,进里屋去搁在了衣橱下的箱笼里。
内屋里渐渐的安静下来,陆樱歪在美人榻上,情不自禁的又打开那封信看了起来。
你喜欢,最重要。
他说过的那些话还历历在耳,此刻,这样炽热而含蓄的情话又出现在面前,陆樱心里甜的像是刚吃了一碗桂花汤圆。
回想着与他见面的每一次,他说过的话,他做过的事,陆樱发现,原来她真的不是无动于衷。
不知什么时候他便走进了她的心里,只不过,她不自知而已。
或许,该试一试?
可是,这不是奔放开明的二十一世纪,这个朝代的他,是天潢贵胄,是让无数人仰望的所在。
而她,是人们口中卑贱的庶女,尽管陵山候府庶女的身份能让她比大多数的庶女显得高贵一点儿,可是,与上京城里那么多的贵女们相比,她依旧是被排斥在外的。
这样的他和她,即便互通情意,又能如何?
飞蛾扑火,到底是奔向光明,还是扑向灭亡?
如果在还没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之前悬崖勒马挥剑斩情丝,是不是,会过的更幸福更轻松一点儿?
可是,这么想的时候,心里会有些丝丝缕缕的痛呢。
看着院落里随风摇摆的芭蕉叶,陆樱的心情,有些不可言语的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