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锣打鼓的喜乐声渐渐远去,陵山候府的热闹才刚刚拉开帷幕。
空气中漂浮着前院传来的欢笑声和酒菜香气,陆樱却一点儿欢喜的感觉都没有。
其实,换做这家里谁进了东宫,陆樱都会替她们高兴,唯有陆晴,陆樱更多的是担忧。
她生怕哪一天,陆晴因为自己的虚荣和冲动,给家里招来了祸事。
而这,也是刚才陆澄要在众人面前这样告诫陆晴的原因所在。
不过,以陆樱对陆晴的了解,这一番话她肯定是听不进去的,说不定,还会在心里埋怨陆澄。
将来的事,也只能将来再看了。
哎……
心里长叹了口气,陆樱回头看了一眼一路慢慢跟来,泪眼婆娑的陆芸。
陆芸本来是在想心事,想着以后这家里无人可以依靠,有些忧愁前路暗黑,陆樱这一眼,顿时让她心惊肉跳。
是故,陆樱还没开口说什么,陆芸已经兔子一样撒腿跑开了。
留下陆樱和白芍主仆二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姐现在威慑力很强嘛……”
看看陆樱,再看看早没了人影的陆芸,白芍笑眯眯的打趣着。
陆樱无奈的摇头,抬脚朝陶然居的方向而去。
可刚刚走到花圃边,头顶便传来了一声刻意放轻的长啸。
抬头一看,正是相伴而来的小黑和疾风。
左右四顾,周围都没什么人,便连下人,也都轮换着跑去前院讨赏钱了,陆樱招招手,小黑和疾风顺利下落在了苗圃前的葡萄架上。
“你们怎么来了?”
陆樱看着愈发高冷的疾风,再看看一副忠犬相的小黑,眼角一个劲的抽搐起来。
如果可以,她宁可当日送给李君钲的是小黑。
这样没骨气的鹰,当日在东山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深深觉得自己眼拙了,陆樱心里满是苦涩的泪。
小黑犹不自知,“我是陪着媳妇儿来传话的。”
说着,喜滋滋的去瞧疾风。
疾风凛然的敛着翅膀,目光森然的看着陆樱,“主人有事,邀你小叙片刻。”
那模样,活脱脱一个猛禽版的平王。
心里这么想着,陆樱忽然觉得哪儿不对劲,再看看凑近疾风一脸讨好相的小黑,陆樱这下不止眼角在抽搐了,整个面皮都有些抽搐起来。
物似其主,她若是这么想,岂不是连她自己也给鄙视进去了?
要知道,小黑跟着她的时间,可比疾风跟着平王的时间要长的多的。
这么想着,陆樱再看小黑突然有些不顺眼起来。
不耐烦的挥挥手示意它赶紧从自己眼前消失,便看见小黑啄了啄疾风的脖颈,两鸟扑闪着翅膀飞远了。
直到看不见一对小黑点了,陆樱后知后觉的发现:她根本不想见平王啊,她忘了回绝啊。
仰头去追,碧空如洗,哪里还能瞧见什么?
陆樱回头问白芍,“我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心中大抵猜到陆樱的意思,白芍憋笑憋的厉害,一边,却安慰着陆樱道:“小姐还是去吧。到底这是咱们自己的地盘,平王殿下得顾忌着点儿。否则,小姐要是回绝了,依他的性子,指不定做出什么事儿来,到时候,小姐怕是比现在更为难呢。”
想想白芍的话确实也有几分道理,陆樱点了点头。
可是,谁能告诉他,平王到底约她在哪儿小叙?
一头黑线,陆樱调转方向朝前院走去,刚刚走到二门处,便见一个小厮眉开眼笑的候着,“六小姐,侯爷让小的送您去远山斋花园的凉亭里。”
虽然这小厮是个面生的,可陆樱相信,光天化日的,还没有外人敢在陵山候府里诓骗人。
更何况,看那小厮细胳膊细腿儿的模样,也不是个会武的,自己身边有白芍,没什么可怕的。
点头应下,陆樱回头看了白芍一眼,示意她盯紧那小厮,三人一道去了远山斋。
远山斋是陵山候府里最重要的地方,平日只有陆澄和他的幕僚可以往来,其他人等连大门都进不去。
今日府里有喜宴,幕僚们也都得了一日的假去歇着了,所以进了院门陆樱便觉得四周一片寂静。
穿过后院的月亮门,果然,远处花圃中间的凉亭里,平王正一人静坐喝茶,不时的还打量打量周围的环境,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丝毫没有在别人家约见了他家小姐的紧张感。
还真当是自家后花园呢?
心里腹诽着,陆樱的脚步缓了下来。
既是陆澄同意并安排了此次见面的,那么,定是平王说服了陆澄,可即便他有大破天去的理由,这样的事,也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吧?
父亲怎么会同意呢?
素来觉得自己还是有些脑子的,可此刻,陆樱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再看看前方那一派悠然的人,陆樱就更气了。
虽说是在自己家里,只要守卫森严就传不出什么话去,可到底两人身份有别,平王怎么敢开口?
心里忽然就生出了无穷无尽的埋怨,陆樱气鼓鼓的朝凉亭而去,身旁,那小厮恭敬的行了礼,打算退下。
可是他起身一闪,竟然拦住了白芍。
那意思,是要放陆樱单独去见平王。
注意到那小厮的动作,陆樱惊的脚下一顿。
父亲,这小厮如此大胆,您知道吗?
注意到了陆樱横眉冷对的表情,那小厮赔笑的说道:“身份有别,小的和白芍姑娘在这儿候着就是。小姐若是有什么吩咐,小的飞奔过去听命,绝不会误事。”
狐疑的看看那小厮,再看看平王的身影,陆樱瞪了他一眼,抬脚朝前去了。
凉亭里的平王,听见远处传来了清浅的脚步声,倏地转了身。
少女穿了一身湖绿色的长裙,似是一片嫩绿的叶子,可在这姹紫嫣红的花园里,却像是闪着金光一般,让他看的挪不开眼。
似乎打从在路上偶遇那次过后,他就再没瞧见过她了,有多久了?
又像是前几日才发生过的事,又像已经许久了,看着缓步而来的陆樱,平王的一颗心,咚咚的跳了起来。
陆樱是在平王灼热的注视中进了凉亭的。
正要俯身行礼,头顶,猝不及防的响起了平王急切的话语声,“我是为了你才拒绝父皇的赐婚的。”
男子的声音低沉,可听在陆樱耳朵里,却不啻于一记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