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潇然轩没一会儿,便见云姨娘带着红豆急匆匆的来了。
“今日第一日进宫,十二公主她们没找你的麻烦吧?夫子性情可和善?没有刁难你吧?”
云姨娘一脸惴惴,一边说话一边还上下左右的端详着,生怕陆樱少了一根头发丝儿似的。
“没有……”
软软说着,陆樱拖着云姨娘的手坐在美人榻前,说起了上午的事。
“好在有惊无险,我说怎么我左眼皮一晌午一个劲儿的跳呢。”
云姨娘轻拍着胸口,再看向陆樱的目光,不由有些心疼。
好一会儿,云姨娘犹豫着低声说道:“樱儿,不如,我去衡园求求夫人,请她同意老夫人和侯爷的提议,把你记在名下。倘若她答应,我做牛做马,哪怕在身边当奴婢伺候她也好……”
前次寿安堂正屋里,陆老夫人云淡风轻的打发了她们姐妹几人出去,留下了陆澄几人说话。
等云姨娘出来,陆樱几句话便都套问了出来。
云姨娘的心里始终有些纠结。
她是愿意女儿有个好前程好归宿的,可是,又不愿意看着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记在了别人名下。
那种感觉,不为人母是不会理解的。
偏偏陆樱就理解,就好像她费了牛鼻子劲训练出来了一只小黑熊,临上台的时候,换到了别人手里去表演。
表演的好不好且另说,可心里那种失落的感觉,绝对是无法言传的。
所以,当时的陆樱亲热的挽着云姨娘的胳膊撒娇,“嫡女又如何?我才不稀罕呢,能当您的女儿,是我前世修来的福。”
云姨娘的心里舒服的像是夏日里喝了一碗冰凉的****,可事后总是觉得有些遗憾。
就像此刻,陆樱越是这样乖巧,她就越觉得对不住陆樱。
这已经不是云姨娘第一次遗憾了,陆樱翻了个白眼,打断了云姨娘的话,“姨娘,既然我一开始就没投胎在夫人肚子里,这样强求又能如何?难道说,我现在被记在夫人名下,明日进宫,十二公主就不会捉弄我了?还是二哥三姐四姐他们就会对我和善亲厚了?”
一切都不会改变,能改变的,其实只是未来的某些事罢了。
而那些事,却恰恰是陆樱最不在意的。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人的命运唯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可靠的。
所以,对未来充满了信心的陆樱,一点儿都不在意那个嫡女的身份。
见陆樱是认真的,云姨娘点了点头,刚要开口说什么,便被陆樱抢白了,“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若是下一回你还说要把我送给别人,我可就真的生气了。”
“傻丫头……”
哪里不知道陆樱这么说是希望自己彻底的放下心里的包袱,云姨娘眼中闪烁着泪光,“我哪里舍得把你给别人?”
说着,云姨娘伸手将陆樱揽在怀里,自己则抽噎着掉下了几滴感动的泪。
闻着那种母亲身上才能感受得到的温暖味道,陆樱绽开嘴角笑了。
歇了午觉,陆樱起身去了墨园。
没有了昌平郡主、十二公主和裴明珠这几个素日嚣张跋扈的贵女在,墨园似乎一下子成了一个宁静淡雅的学子天堂,虽还有人不屑于陆樱这样的庶女为伍,可和善打招呼的人却大有人在。
陆樱就是在这样友好的气氛中先后进入刺绣术算斋舍的。
翌日再进宫,课堂上便没有了十二公主的身影,想着接下来能清静些日子,陆樱有些庆幸。
可是这份庆幸仅仅维持到课间歇息的时候。
“太子妃要见我?”
看着眼前那面生的宫婢,陆樱有些诧异。
叫月蓉的宫婢微笑着点头,“正是,就几句话而已,陆六小姐紧着些,免得一会儿耽误了礼仪课的时辰。”
课间只有一刻钟的休息时间。
心里将信将疑,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想来也不会有人假借太子妃的名头对自己做什么,陆樱狐疑的跟着去了。
身后,裴明珠笑的轻蔑:太子表哥可是最疼昌平郡主的,一直没寻到机会收拾陆樱,太子妃又不得太子宠爱一直想要找个由头在太子跟前卖乖,这不,可就逮着机会了?
陆樱并不知道这里面的曲曲绕绕,只不过也知道不是好事。
果然,一进了内殿,就瞧见上首处坐着的太子妃带着一副假笑看着她。
“臣女陆樱,给太子妃请安。”
行了礼,久久没听到让她起身的声音,陆樱低眉敛目的跪着,没敢动。
太子妃萧素素今年十七岁,是征西大将军萧家的嫡长小姐。
萧家世代镇守边陲,是大隆的常胜将军。
与萧家交好的将领遍布大隆,先帝曾戏言,萧家是大隆的镇国守护神。
太子李君昊弱冠后,在裴皇后的默许下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元显帝表明要求娶萧家小姐。
元显帝思虑再三,同意了。
去岁,萧家铁骑三千,护送着萧素素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
只可惜,萧素素自小在边陲长大,性格不够沉静,到了上京城,与那些温柔静琬的贵女们一相比较,就稍显粗野了。
太子是在宫里这样的脂粉堆里长大的,爱的自然是那些明媚温柔的水一样的女子,对太子妃,他谋求的只是利益上的帮助,所以,渐渐的便敬而远之了。
而太子妃,平日里见惯了那些粗狂的武将,生平认识的第一个儒雅男子,就是太子,所以新婚夜一见钟情继而在对方还没回应的时候就献出了一颗心。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现如今,偌大的皇宫,从主子到奴才,人尽皆知东宫里太子和太子妃这两个人相敬如冰。
陆樱虽然也听说了,但是她向来不八卦,所以只听了一耳朵,也没往心里去。
此刻,跪的膝盖生疼却还迟迟没被叫起,陆樱信了:这位太子妃,果然与宫里的女人不同。
要是宫里的主子,就是再不喜欢你,面上也带着三分笑,这位太子妃能把不喜欢摆到明面儿上来,可见,是个直率的人。
直率的人好啊,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有什么说什么,好打交道。
陆樱胡乱的想着,面前,太子妃开口了,“陆樱,你可知道你错在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