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键当了村长多年，懂得察言观色，他都提到了葬龙村，看着我还没有表示，就已经知道我不同意交换。
他拍了拍了程俊的脑袋，笑着说：“去，去隔壁睡觉！”程俊起初有些不敢，畏畏缩缩的还是饶开我，去了隔壁！
程斌说了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样，就一个人默默的说着他的往事……
那一年，程子键十八岁。和其他的年轻人，他向往着整个世界。
程子键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去过一趟城里，看过黑白电视，对于外面的世界有无尽的遐想。当他准备一展抱负的时候，被哥哥送回了柳河子，从天堂一下子掉到了地狱，电视里那活灵活现的人没了，电灯没了。
村里有啥，过了晚上八点，静的说一句话，能传出八里地去。晚上蹲在自己的破房子里，乌漆墨黑的，跟睡在棺材里一样，还经常被蚊子咬。
程子键不满足于现在的生活，开始集结一批村里的年轻人打牌，喝酒，渐渐地被规划为不学无术的行列。
即便这样，这一切仍然没有满足程子键的内心，终于有一天，程子键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背上两天的干粮，出发了，他要去城里，创造属于自己的世界。
那个时候，通向城里还没有路，从柳河子到城里有几百里山路，骑着马还要走一天一夜。程子键哪有马，也不会有人把马借给程子键。
从城里到柳河子，程子键就走过一个来回，只记得出村的方向，走着走着，就懵了，看着山和树感觉都是一个样子，又渴又累，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看见山里亮着灯笼，还有人朝那个方向走。
程子键想一起跟着进村，寻个住处。心里想着，就扯开嗓子喊了一声，对方是被两个人抬着，穿着马褂长袍，带着一顶小圆帽，下巴上还有一撮活灵活现的山羊胡，特像地主。
听见程子键喊他们，就停了下来，捋着山羊胡，摇头晃脑的问程子键的名字，程子键如实答了。
这个山羊胡自称陈八爷，说是去给龙村的佘家奶奶过寿。程子键也算是本地人，没听说柳河子附近有什么龙村，更没有听说附近有姓佘的人家。不过，天都黑成这样了，程子键也不敢要求太高，就跟着这个轿子往前走。
山路崎岖，轿子走得慢，程子键就观察抬轿子的人。抬轿子的人穿着白布衣服，腰上扎着麻绳，头上戴着像文化大革命时候的高帽子。程子键心想，这衣服太古怪了，跟披麻戴孝似得。想归想，程子键是一个聪明的孩子，知道寄人篱下，多言是罪。
陈八爷看着快到了，就把程子键叫过一旁，提醒他，说是佘家奶奶不喜苹果和桔子，苹果太硬、桔子太酸，如果她要让程子键给拿吃的，就给佘家奶奶拿大八件。程子键也爱吃大八件，可是东北很少有卖那个的，一般都是祭奠死人的时候才会有人做，祭奠先人后，就会给小孩吃，说是吃了对小孩有好处，从来没有听说那个东西能给老太太吃的。
又走了一会儿，就进村了，程子键对抬轿子这两个人，愈发的好奇。这两个人脸上蒙着白布，看不到他们的样子，也不说话，连个男女也分不清。
思想一溜号，一下子就进了村里，除了那个高挂大灯笼的地方，其他的屋子都是黑的，门窗紧闭。程子键好奇问陈八爷，陈八爷告诉程子键，全村的人都给佘家奶奶过寿去了。
到了寿宴的地方，程子键就被惊呆了，他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排场，舞台大的和他家的地一样，上面有唱戏的、还有二人转，相声，热闹的不得了。
佘家奶奶坐在台下正中的位置，穿着印着福禄字样的黑色绸缎衣服，头发花白，手里拿着一根柳木做的龙头拐杖。
陈八爷坐佘家奶奶的侧手边，嘴甜得和蜜一样，程子键年纪轻，耳聪目明，听陈八爷说佘家奶奶的英雄事，说明朝那些事儿，说满清，最后说到了打鬼子。
陈八爷撸着袖子，把巴掌一拍，眼睛一瞪。话说，日本鬼子听得是佘家奶奶到了，立刻找几百装备精良的鬼子兵，把佘家奶奶围了，里三圈外三圈，密不透风、水泼不进。最后还是被佘家一杆大枪，弄死了百余人，连佘家奶奶的人影都没有见到。
程子键听得仔细，心想这个世界哪有那么厉害的人，这也吹得太玄乎了。就忍不住的笑了一声。笑出声音后，程子键觉得不对，他感觉那两个抬轿子的目光就和要杀了他一样。
佘家奶奶比划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热闹的大舞台立刻雅雀无声，陪着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陈八爷的汗珠和豆子一样，叽里咕噜的往下掉。
“我想吃东西，让他们拿吃的给我？”
前面摆着寿桃、苹果、大八件、桔子还有糖果和羊头。第一个人拿的寿桃、第二个人拿得羊头，程子键纳闷，陈八爷说过选法，为什么这两个人还这么选？正寻思着，就到了程子键，程子键想了想，决定听陈八爷的话，选了大八件。
佘家奶奶问，为什么不选苹果和桔子。程子键老实的回答，苹果太硬，桔子太酸。佘家奶奶笑了，又问程子键知不知道，大八件是给死人吃的，程子键不敢回答。佘家奶奶还问，程子键他是死人还是活人，程子键说自己是活人。
佘家奶奶立刻大怒，让程子键吃了大八件滚出村庄，从北面走。陈八爷一听，赶紧从椅子上爬下来，给佘家奶奶磕头。
程子键被拖走了，他听见有人说他，却听不清说什么，看见村里的人都在看他，却一张脸也看不清。
……
程子键被拖得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躺在山沟里面。旁边还有两个人，他们穿着白色的孝服，只是不知道高帽子去了哪里。
两个人一点动静都没有，程子键过去推了一把，立刻被吓得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