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伤势好了之后第一次进宫,而在慕容敛歌转身走出大殿的那一刻,内心却无比敞亮。抬头,明媚的夕阳斜斜射到她的身上,在她的梳理的光洁无比的发髻上打上一道道光环,她以前是不喜阳光的,而如今如沐春风的光洒在她的身上,她却选择坦然接受。
今天的夕阳太美了。她曾经忽视过了多少这样美丽的傍晚呢?而以后,她的人生中,便不再被那冗杂的黑暗所笼罩,她选择重新接受阳光的洗礼,接受这夕阳给她的再一次重生。
当慕容徇那一句:只要敛歌幸福做父王皇的就是最大的安慰。当那一句最平和质朴的话传入慕容敛歌耳中的时候,心中无比震撼。她知道,那是她的父皇对她的宽容。也就是那一刻,忽然眼中有不知名的热浪涌动着,一股不明的感动热潮溢在胸口难以言说。要知道,让她的父皇真正插手不管是多么困难,可是,在两难之后作为父亲的慕容徇还是选择这么做了。
突然,那压抑在心口多年的父女之请涌上心头。一句“谢谢”哽在喉咙没有发出。
挺起腰板,仰面面对着这略带暖意的夕阳,闭眸感受着这来之不易的美好。此刻,宽大辽阔的殿外便只有她和夕阳的存在了。
她或许,真的可以平静的生活了吧!
与傅纪言一起。
对,与那人一起。
一想到这,嘴角勾勒出好看的弧度,这种笑是那么的不经意,又是那样的自然,却在她的脸上好看的紧。只因为她想到了那人。
她以前不知道自己会这样笑的,只是那个人说这样多笑笑好看。那她要这样多笑笑才行。
“表妹!”可是静谧美好的时光纵是短暂的,总有那么多不识趣的人突然出现硬生生地破坏这定格着的一瞬间美好。慕容敛歌闻言微微皱眉,有些懊恼此时柳成宵的出现来破坏她的思绪,毕竟,若不是柳成宵跟父皇来追她们,她也不用身中一箭而命悬一线,可是要是没有柳成宵的话,她和傅纪言的感情恐怕这一辈子都得不到父皇的原谅,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坦然。人到底是复杂了,而事又是两面的。因为礼貌而缓慢地低下头来,睁开眼睛,转过头来看着已经站在她身后的柳成宵,淡淡道:“表哥。”怎么什么时候,听觉这么迟钝了,就连柳成宵这样靠近自己身边也不知道,慕容敛歌心中暗忖,可是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任何思虑来。
“你伤可好了?”柳成宵呆滞着望着转身看他的慕容敛歌,心中微微一颤,由远及近,那股子美越发的吸引了他,夕阳的光芒撒在她的身上,将她整个笼罩在金光闪闪之下,远远一瞧,便像个仙子一般,而越来越近,他才发觉这美却是致命的。不知道为何,柳成宵觉得如今的慕容敛歌有些变了,眉宇间的英气刚毅不再,却化为柔情,云鬓珠摇,一抹光泽突生,多了些风韵,少了些戾气,这样的慕容敛歌,突然与之前他所认识的她远了起来,一时间让柳成宵慰问的语气都顿了顿,有些促狭。
“有劳表哥关心,敛歌的伤势已经无碍。”话说出来有些软软的,不知是心情好的缘故,还是长期与那人一起习惯了缘故,慕容敛歌并没有觉得自己语气有些不似以前,抬眼朝眼前一脸不适应的柳成宵微微一笑,道:“表哥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敛歌便先回府了。”即使再礼貌,她也不想跟柳成宵多说点什么,因为柳成宵并不在自己所关注的范围内。言罢,动作轻柔的转了身,便欲离去。
“等下。”柳成宵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不适应中回过神,便见慕容敛歌欲离去,赶忙快步走到她跟前将她拦下,他来自然是有要紧事找她的,否则他不会没事跑来皇宫,一等就是几个时辰。见慕容敛歌疑惑,柳成宵尴尬地收回挡在她面前的手臂,神情有些不自然,清了清自己的嗓子,才试着开口:“表妹,你不能与她在一起。”这多日来,柳成宵想了很久,他怎么也按捺不住自己恐慌的心情,他还是要告诉慕容敛歌,告诉她这一切,他不能让她受伤。
当然,只要话题触及到那个人的时候,两人表面上看起来彬彬有礼的关系便降至冰点。当然,也只有触及那个人的时候,慕容敛歌的情绪才会被带动起来,脸色也慢慢的冷了起来,好似方才明媚如阳光的美人儿不是她一般。
“不劳表哥费心了,敛歌的事情敛歌会处理的。”说罢,便脸色不佳地欲离开这个又惹着她不快的男人。她不想再听眼前这个男人说的一句话,哪怕是半句。
两只手臂愤愤然阻止了她的脚步,在惊讶之余,也很不客气的甩开了那无礼捉住她肩膀的手,退离几步,拉开两人距离,脸色愈来愈冷,怕是能冻坏人。
“你该知道,那个人不可能一生一世都是傅纪言的。”柳成宵还是柳成宵,他了解慕容敛歌,他也知道慕容敛歌最恐慌是什么,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她内心所惧怕的东西。
果不其然,向来处事不惊的慕容敛歌脸上浮起少有的波澜,娟眉微微一挑暴露了她的不安,可是慕容敛歌到底还是慕容敛歌,就算是这事,她还是不至于暴露自己那么大的情绪。“那又怎样,那也是我与她之间的事情。”斜眼望向柳成宵,寒气逼人,她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慕容敛歌,她有着睥睨一切的气势。说白了,言外之意便是不关柳成宵的事情,她的事情也不需要这个局外人来操心。
柳成宵有些懊恼地瘪瘪嘴,他这样费力不讨好地是为了什么,他不是担心她吗?谁知却换来眼前之人的不屑与白眼,愤怒、不甘、嫉妒在心中翻滚着,却又无可奈何。阴着脸,气势不减地对着慕容敛歌道:“那如果现在这个人不是傅纪言呢?”乖戾、诡异在他的脸上轮换着色彩,他要用事实来击垮慕容敛歌,哪怕这事事实会伤害她,他也想让她清醒一点。
哪怕这个人不是傅纪言呢?
看着柳成宵怪异的脸色,咀嚼着柳成宵的话,慕容敛歌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一般,但这种表情稍纵即逝,稳了心神,冷冷道:“要是表哥来就是为了与我说这个,我看表哥不必再多言了。”说完,疾步冲开柳成宵,想要逃离。
她能听到柳成宵在她背后所喊的话:“你真的不会怀疑你身边的那个人吗?她到底还是傅纪言吗?”当然,言外之意便是提醒慕容敛歌,那个人可能是宇文长陵。
看着仓皇逃走的慕容敛歌,柳成宵突然安稳了些许,看着她急匆匆离去的背影,莫名的脸上浮现笑意。这些话还是对她有些影响的,否则,那个人不会想要逃离一般地冲出去。
而实际上,这话到底是对慕容敛歌有些影响的。她是的极其敏感的人,那怕是一丝丝的异变她都能感觉的到,又怎么能感受不到傅纪言这次回来所改变的呢?
那人的眼神,那人的思想,那人的行为……一时间脑海里全是充斥着傅纪言的景象,让她本来快步离开的步子不禁加快了许多,径直跑出宫外,知道自己倚着不起眼的一处宫门喘着气,理清自己的思绪。
可是慕容敛歌又是一个极其镇定的一个人。
因为,在傅纪言和柳成宵之间,她当然会选择相信傅纪言。
早在她伤势好了之后,早在她接受这再一次的生命之后,她就选择去相信她曾经愿意用生命去保护的女子。
不是因为什么原因,只因为,那人说过,她是她的傅纪言。
夫妻本该同心不是吗?
她不想有那么多猜忌,用在那人身上。
说过的,执子之手,便要与之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