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北京城,曙光虽即将揭去夜幕的薄纱,然天色尚显昏暗;天边纵已发白,却仍挂着残月孤星;城里静得出奇,街道上均十分冷清,似乎一切的寂静都像是为掩饰黎明后即将光耀万里的繁华。东方的天边已泛出轻微的红色光晕,其实光明的升起,就在刹那间。只见,天边一道“极光”闪过,东方霎时便红得耀眼,只不过那种红,却是似鲜血一般的颜色。
媛凤阁,楼顶一间房内。
“四”目对望,局势一触即发。
“阁下太过谦了吧,第一次出手就让密探局遭受如此重创,显然非等闲之辈。不过,有件事还望阁下谨记,不是什么人都是你能够得罪的,因为你还不起。”这话不是凌风说的,而是站在门口的歆兰。她话音刚落,即朝凌风走去,仿佛完全无视室内的另外两人,转眼间,便已站在后者身边。其间,她都没有朝冷云那里看,哪怕只是一眼,可后者,眼睛却几乎从未自她的身上移开。
“哼,是非曲直也不是你们能评价的,只有最后的赢家才配论断!”冷云僵寒的脸部肌肉突因一个冷笑而颤动起来,多说无益,一声口哨响起,接着便见他拔出手中之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凌风袭来。变化来的如此之快,歆兰还不及反应,看着剑刃直逼他的胸口,心惊之余将眼递向凌风,却发现后者已经动了。
凌风侧身躲开了冷云的这招偷袭,却随之发现他并非要对自己下手。眼见后者快步纵跃,当即冲破窗户,跳将出去,凌风甚是不解。就在这时,一直不受注意的冼狼也从另一边的窗口纵身跃出。
见状,风兰二人急向窗口奔去,只见冷云此刻已站在一灰色大雕的背上,对他二人说道:“凌风,你记住了,在下冷云,我会回来找你报仇的。我相信,到那时,你,一定会牢牢记住我的名字!哈哈哈哈……”随着一声大笑,冷云逐渐远去,而另一边,冼狼也站在一只灰雕的背上,追向前者。在冼狼的右手中,飞出一只信鸽,左手下,又有一只茶杯坠落。此时天已发亮,太阳却还没有升起,而灾难,已然降临!
三才瓷杯砸到地面,清脆的碎响在宁静的黎明空气里煞是刺耳。当那泠泠水音撞击众碎瓷壁的响声传到女子耳中时,歆兰失声惊呼:“这,这是信号,他们,要干什么?”
还未等凌风紧锁眉头的脸做出任何答复的表情,下方瞬间传来的一声声巨响,便打断了他的思索。媛凤阁的阁底被炸,三十六级白色石阶转眼化作灰末,“浓雾”升起数丈之高,湮没周边,巨响惊起了瞬间近乎全城的鸡鸣犬吠。
顷刻间,整栋楼,摇摇欲塌。
变化来的太过突然,惊魂未定的二人还未及向下观望,便感觉脚下猛地一空。凌风不敢多想,当即伸出左手,一把搂住歆兰的腰,将其嵌入怀中,紧接着纵身一跃,跳出窗外。冷云远远地站在雕背上看着,心里狠狠道了一句:“凌风,这次,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以后,我绝不会再如此手下留情了。”
凌风跳下的方向与媛凤阁倒塌的方向相反,他双眼的前方,便是竹林,而媛凤阁,却整楼往居民区压去。此阁三十余丈之高,纵然凌风武功远超常人,倘若如此地掉下去,仍是非死不可。
怎么办?这是凌风的脑中仅在萦绕的三个字,可时间已不容他再多考虑。当机立断,凌风右手握拳,伸直手臂,只见一根“钢丝”吐出,直射进一根竹子当中,二人随之呈弧形往下荡去。可竹子柔韧性太强,尽管“钢丝”射中的这根竹子已十分粗大,却仍是禁不住二人下坠的力道。凌风眼见自己和歆兰又已下降了五六丈,却速度不减,心急如焚。
幸亏有竹子弯曲带来的缓冲,凌风二人逐渐向竹林靠去。觉得时间已到,他左手猛一用力,歆兰脱离怀抱,伸手抓住一根翠竹,固定在了那里,而自己,也同样靠上一根竹子,顺势滑下,总算有惊无险。
当他二人落到地面之时,阁楼也同时压到地面,只听一声轰隆巨响,凌风的眼前,顿成一片废墟。接着,便是一声声惨叫,不绝如缕,凌风单手撑地,单膝跪在那里,看着眼前的残败景象,心中竟突然升起一种恐惧,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他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回头看向歆兰,只见她正趴在自己身后,看着只剩断壁残垣的媛凤阁和刚从睡梦中惊醒便已遍体鳞伤,叫苦不迭的人们,眼框陡然升起一片雾色。
“啊……”一声仰天怒吼,凌风顿感撕心裂肺。这时的他双膝跪地,双拳握得咯咯作响,那种愤怒却又无奈的表情,就连歆兰,也是第一次看到。凌风不敢想,眼前那么多人的死伤,竟都是因为自己。歆兰从背后抱紧他,眼中流出了泪水。
此刻,东方已升起那耀眼的旭日,周围,红霞如血,飘动着,竟似有那般滚烫。
不多时,凌风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些,站起身来,转脸看向歆兰,开口道:“你还是回局里吧,接下来的事,我想一个人去处理。”
“为什么?”歆兰不知他为何突然会有这种想法,双眼紧盯着他,目光不曾有一丝偏离,怔怔地问。而凌风,此刻,眼睛已故意偏向一旁:“没有为什么,只是不想看见你罢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歆兰更疑惑了,他这是怎么了?这些事,本就不能怪他自己,不该由他一人去承受的啊,他为何会这样?
“如果不是因为救你,郁雅也不会死,或许我还有时间,还有时间能够救她,你懂吗?懂吗?”凌风骤然发出一声声怒吼,脸也瞬间变得异常的红。
“你,你说什么?”歆兰被他这样的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彻底搞糊涂了。
“你没听明白我的话吗?我让你走,我现在不想看到你。”凌风一字一顿地说着,歆兰登时明白了,点点头,双眼瞬间盈满血丝,轻声回道:“好,我走。”
竟是那样决绝,歆兰头也不回地转过身便走了,当迈出约两步远时,她又停下来:“凌风,希望你不要忘记自己今天所说的话,希望你不要后悔。”这短短的两个希望,竟似一记重锤砸在心口,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凌风是第一次体会。他闭上眼,话音仍在耳畔萦绕,而她,早已消失在晨雾之中。
凌风看着歆兰逐渐消失的背影,皱起眉,深吸一口气,脑中回想起数年前,他对一个人许下的承诺,默默道:“兰儿,请原谅我这一次的任性吧!”
不过,话说回来,郁雅有没有死,凌风根本就不知道,也懒得去关心,他这么做,只是想要气走歆兰。可聪明之人如后者,竟也看不出他的用意吗?唉!或许只能说,纠缠在爱情里的人,都因挣扎,而忘记了去想自己本该仔细思考的东西吧!
其实,凌风让歆兰回密探局,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里,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一件足以使人一夜之间富可敌国,颠覆大明社稷的东西,它需要人去保护。虽然他在来时已开启局里的所有机关,但仍放心不下,毕竟,而今没有一名大内密探身在局中,仅靠余下的三大暗骑,还远远不够,歆兰回去了,他的心里,才能有些底。
凌风将手指放入口中,一声口哨,便听得马鸣声起,紧接着废墟边一匹墨黑神驹向其奔来,正是他的坐骑——“追韧”。凌风笑了,拍拍马背上的尘土,欣慰道:“没想到,你还活着,”眼神一晃,他看到了马背上的宝盒,“既然如此,我们也该是时候见见它的主人了。”
凌风飞身上马,从袖中抽出一支旗花,发射到空中,绽放出绚烂色彩,然后,骑马直奔竹林深处而去。
过了不知有多久,一身影现于竹林之中,身穿紫衣,正朝凌风所在之处走去。
凌风立于马旁,背对来人,听着脚步声渐近,嘴角抹开一丝微笑,开口道:“你来了!”
“该来还总是要来的,有些事躲也躲不掉,不是吗?”紫衣人听见声音,停下了脚步。
来者话音刚落,凌风手上已多了件东西,名叫“苓羽折扇”。他忽然转过身,暗器被猛地掷出,只见那“扇子”在风中分作数把利刃,直冲紫衣人而来。
紫衣人嘴角一歪,脚下一垫,凌空跃起,优雅却不失风度的几个旋转,让他轻松躲过数刃,而最后一把,被他用手指夹住,尽管利刃锋锐的劲力将其逼退了两步,但还是没有伤到他。
“还不错,武功没有退步。”凌风看到此处,甚感欣慰地说道。
他嘴角上扬,并未说话,抬脚向凌风走去。
来到近前,紫衣人当即单膝跪倒在地,双手抱拳,开口说道:“大内第四密探涅霜,参见统领。”
原来,他就是最神秘的大内第四密探。不错,大内第四密探,并非一人!
凌风急忙上前,一把扶起他,眼眶湿润,柔声道:“八年未见,你过得可好?”
涅霜听到凌风的话,轻轻点了点头。
凌风从马背上取下一件东西,双手递到涅霜身前:“我想,它还是只适合你一个人,也只有你才配得上用它。”
涅霜接过,打了开来,取出里面的那件东西,一个极似匣子的铁块,他的表情,如获至宝。
只见涅霜将其拿在手中,轻轻一晃,那铁块竟变成一把双刃半环状弯刀,涅霜转首将其甩出。那刀居然带起一阵旋风,瞬间双刃开裂,弯刀一分为二,却仍为一体,旋转前进,以锐不可当之势扫断数根翠竹后,又回到涅霜手中。他手形一晃,那刀翻转上来,竟又幻化成一柄剑,他伸手抚摸剑身,似陶醉的一般,感慨道:“用着还是那么顺手。”
“漠祭还是如此不同凡响,或许也只有你,才能将它的优势发挥到如此极致。”凌风看着涅霜,甚是肯定地说,突然又话锋一转,“你进了紫灵党?”
“不错,紫衣幽灵第三杀手,现在,我的名字叫靖山。”涅霜深吸了口气,悠悠说道。
“八年了,你是怎么走到今天这步的?”
听完凌风的问,涅霜的耳廓猛然一动,瞬间似变了个人一般,回道:“往事历历在目,怎奈不忍回首。说来可笑,我只做过七日的大内密探,而今位置早已被人取代,何来自己的大内第四密探之说呢?”语毕,涅霜径自“呵呵”笑了起来。
凌风听完他的话,心里猛一咯噔,凝神注视着他:“你,怨我?”
“岂敢?靖山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呵,看来世事无常,时间当真可以改变一切,回忆走了,人心也变了。”凌风好似突然感觉到了些什么,豁然开朗,深吸口气,释然道。
“该走的是留不住的,该忘的是记不下的,你若八年前不作出那个决定,又岂会是今日之结果?我现在叫靖山,我觉得这个名字挺好。”
“难道六年的兄弟情谊你也全然抛诸脑后了吗?”
“呵,抛诸脑后?”涅霜突然咧起了嘴,似在讽刺自己,又像在嘲笑凌风,“我只能说,‘人,最恨方是少年时,只知盲目眼前虚义,却忘顾及身后实际’。”
“哈哈哈哈,”凌风仰天长笑,不过那声音听着却十分苦涩,“没想到,曾经的说好生死同命,今日再见,竟落得是分道扬镳,当真造化弄人啊!”
“呵,感慨的话就不必多说了,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今后见面,你不必手下留情,我也定全力以赴。”说完,涅霜便转过身去,准备抬脚离开。
“等等,”凌风开口叫住了涅霜,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能告诉我,冷云究竟是什么人吗?”
“抱歉,恕我无可奉告!”
“哼,那你认为我还会这么轻易就让你离开这里吗?既然你不能为我所用,那我就只能留下你的命了。”刚说完,凌风旋身一甩,一物飞出,而与此同时,涅霜转过身来,同样飚出一件暗器,只不过,最后,两者都被对方接住。
“想这样就留下我的命,也太轻看我了吧。”说完,涅霜将暗器握于掌中,脚步迅速,向远处走去,消失在竹林尽头。而凌风,同样将暗器握在了手中,眼中透出幽深的目光。
正当凌风想要离开时,一支橙色旗花于空中绽放,凌风知道,疾影定是遇上麻烦了。于是,他飞身上马,急奔向方才旗花绽放之处。
疾影当真遇到了麻烦?看凌风的反应,应该是的。不过,准确的说,并非疾影遇到了麻烦,而是秋露,遭受了生命危险,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