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锦衣之乱(1 / 1)

八十八年后(明成化二十三年)。

十月一日,夤夜。

夜黑风高,一片枫树林中,片片枫叶于瑟瑟秋风之中,簌簌落下。在这风声中,隐约夹杂着马蹄奔驰之音,二者相互映衬,听着却也别有一番韵味。然而,今夜,在此处之人,却无心这绝妙的乐曲。马蹄狂乱,注定此时此地,将上演惊天之变。

一个隐藏在密林深处的院落,看上去再平常不过,然而,就在这个距离紫禁城不过百米的普通小院里,却隐藏着诸多不为人所知的高手。不错,此处正是密探局之所在,近百年来,几乎无人知晓。这里虽与皇城仅百米之隔,却人烟稀少,极为幽静。

在密探局不远处的一条林荫小道上,飞奔着数匹快马,直奔密探局而来。马上之人着清一色黑衣,衣的后背腾有狂兽,头戴黑金官帽,链布遮面,借着月光,可看到他们腰部所配挂的正是锦衣卫黄金腰牌。

在众人最前的骑鬃髻黑马的正是锦衣卫三大副指挥使之一的李道东。临近密探局,他指挥的三路人马已按预订计划分头行动,其中,有一路直奔进了密探局后门附近的无心酒坊。看着逐渐远去的大队人马,李道东在脑海中又将计划预演了一遍,随即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他本人并未随大队人马离开,而是独自骑马转向,直奔密探局后门而去。

一队人马抵达正门,埋伏在了门前不远处的竹林之中。

此刻夜色昏暗,躲在黑夜中的他们望向密探局正门,只见有两位仆人模样的下属正在门前清扫落叶。看到这情形,带队的其中一人大喜,对身边的一人道:“杨兄,这可真是大好的机会啊!”这人口中的“杨兄”便是杨明,锦衣卫中的青年才俊,有一个极致命的缺点,便是太过自大。

杨明听闻此言,会心一笑,接着说道:“嗯,看上去他们毫无防备之心,确是个好机会。而今凌风去查三大尚书被杀一案,尚未归来,我们一定要把握时间,”的确,谁都不想错过良机,于是,他转头便对身后的众人道,“一会儿,按原计划行事,记住,无论遇到什么人,格杀勿论!”说完,他向刚才与他对话的人招了招手,二人便齐起身向正门走去,身后的诸多锦衣卫便井然有序的分为两队开始秘密包抄密探局。

正在门前扫地的“仆人”看到有两位官府模样的人走过来,似有些手脚慌乱,此刻,锦衣卫两名带队之人已到他二人身前。还未等“仆人”开口询问,两名锦衣卫便拔出腰中佩刀,毫无先兆地向这二位下仆模样的人砍去,二仆大惊失色,但紧接着,二锦更是惊奇,不知何时,二仆便已横刀将前者之刀接住。正当二锦惊骇之余,一人从门后走了出来,此人身着圆领黑袍,右肩处绣有青龙,腰间挂红玉令牌,腰后对插紫金双锏,长的皮肤白皙,剑眉星目。

他面挂微笑,两眼直视二锦,开口道:“不知锦衣卫大人深夜到我宅院,所谓何事?”

“何事?”杨明傲气十足,说道,“锦衣卫接到密报,说此院中有人密谋造反,现在,我们是奉命来拿人的。”

黑袍人听闻此言哧地一笑,“义正词严”地接道:“造反?大人,我等可都是奉公守法之人,绝无此念,这纯属子虚乌有之事,还望大人明察。”

“少啰嗦,实话告诉你,今天,我等是奉了上峰命令,对此院之人,格杀勿论。”杨明话音刚落,便用力弹开了“仆人”的刀,接着,举刀便向黑袍人砍去。

另一位锦衣卫对身后一挥手,大喊一声:“杀!”然,黑袍人却哈哈大笑,一个纵身,消失的无影无踪,两名仆人也随之隐匿。原来,院中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他三人一退,便不见了踪迹。杨明一刀落空,看清三人必是退到了院中,便率众人杀了进去,可一到院内,便听得“咚”的一声,大门被关,众人心中均是一怔。

此时,只听远处嗖嗖之声传来,接着便有数名锦衣卫倒地,然后,灯光忽然亮起,自远处射来数根带有铁丝的钢钉,打在了正门之上的房梁内。钢丝上站着数人自暗处向锦衣卫滑来,他们右手持剑,左手持护盾,身体半蹲。只见,这些人用手一震圆形护盾,一圈利刃便从其下突起,紧接着,他们猛然掷出,护盾径直向锦衣卫飞来。只因这一切来的太快,这群人的动作过于迅速,锦衣卫众人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转瞬之间倒地十数人。

杨明大惊失色,看着诸多倒地的锦衣卫,顿然发觉不对,转脸看向院中,只见此时一人立于石狮之上,正是刚才那身穿黑袍之人。杨明此刻已无了方才那般盛气凌人之态,说话也变得结巴起来:“你,你是,是何人?”

黑袍人目光深邃,似一把利刃刻向对方的脸,接话道:“大内第七密探,雁荡!”

这时微风吹动,带起了他的外衣,颇显飘逸,然他接下来的话出口,却如泼妇骂街一般,只见他左手掐腰,右手指着面前的锦衣卫接着说道:“一班蠢货,把密探局当成了甚么去处,天真以为如此便可轻易偷袭了?尔等均已是这把年纪,难道觉得自己脑袋比以前大了,里面装的都是浆糊,搅拌多了,发酵的,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吗?哼,大哥一早就接到密报,知晓你们今晚会来袭击密探局。如今,这里已是布下天罗地网,真难想象,万廷为何还派你们来送死,一帮白痴,还真当自己这么些年饭白吃了?”

雁荡的一通话说的锦衣卫个个面红耳赤,怒发冲冠,阵营大乱。杨明身边的那名锦衣卫怒不可遏,吼了句:“你给我住口!”说着举起手中之刀便朝雁荡挥去,随之,双方开始大打出手。

另一边,锦衣卫一队人马正埋伏在密探局的东墙之外,带队之人名叫玄蜂,乃锦衣卫十四密使之一。他看到正门处灯火通明,隐约有打斗之声,以为计划的第一步已然成功。正当他要下令让身后之人进攻时,不想这东墙之外的树上亦早已有人埋伏,只见数位黑衣之人自树上滑下,纷纷手持弯戈,一落地便扣住锦衣卫的脖颈,一刀毙其命。锦衣卫反应不及,被打的手忙脚乱,玄蜂更是震惊不已,然其人数众多,纵然密探局采取反偷袭战术,仍未能阻止他们进入局里。

不多时,双方便进入了真正的混战局面。

再看正门这边,锦衣卫两名带队之人已有一人为雁荡所杀,大门已被打开,门外埋伏的密探业已开始加入战斗。此刻,雁荡正右手持紫金锏,左手甩开已死去的锦衣卫的尸体,朝杨明冲来,道了一声:“该你了,千万不要再让我失望呦!”杨明一听此语,怒火中烧,高喝一声,举刀便向雁荡冲来。再看“战场”,锦衣卫整体业已死伤近半,局势混乱不堪。

正在双方打的不可开交之时,大门外出现了一个声音:“我说这是谁啊,大半夜的,吵吵闹闹,不知道打搅到我老太婆休息了吗?”话音刚落,一位颇为年迈的老婆婆出现在门前,刚揉开惺忪的睡眼,便看到这血腥的一幕,顿时大惊失色,右手托起下巴,左手抚住胸口,大喊道:“哎呦老天爷,老太婆我这小心脏怎么受得了!”

这时有数名混战中的人都转而看向老人,眼神甚为奇妙,其中一名锦衣卫举刀便向老婆婆冲来,边跑还边喊:“哪儿来的疯婆子,老子一刀劈了你!”可他才刚跑到老人跟前,举起的刀还未落下,一支神秘的箭便从他的背后穿过,老婆婆看见沾满鲜血的箭头自胸前突了出来,当即吓昏了过去。

是谁?当众人转头张望时,只看见一道倩丽的黑影消失在了正堂上的瓦片前。

就在此刻,正堂门前又出现了一人,此人穿着与雁荡均是一般,生得一副好皮囊,面如冠玉,唇若施脂,虽极尽美态,然男人生得这样一副女人容貌,再配上他那举手投足间所流露出的如媚似娇的姿态,却足是让人心生厌恶,以至于多看一眼都会感到心中发颤。

此人是谁?锦衣卫或许不认识,但密探局里却无人不知其名,他正是大内第八密探——雨铭,只见他右手挽一根白玉竹箫指了出去,左手作拈花指状,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锦衣卫都给我听着,只要尔等立刻放下武器,就证明,嗯,你们都是好孩子,要不然的话,我可是会生气的,有言在先,我若发起火来,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呦!”

话音刚落,便招来了几乎所有人的注目,其中一名锦衣卫竟直接将刀丢向了雨铭,还说了句:“哪儿来的娘娘腔,没看到老子正在干架吗?”同样是话音刚落,刀片已挂着风从雨铭脸边掠过。随后,便看到雨铭面色一冷,手形一抖,那竹箫一头竟突出一根钢刺来,似剑头,原来,这就是大内最儒蕴兵器——白玉竹剑。

正在这时,院中的杨明与雁荡正打斗间,后者突然跳出圈外,看向正堂方向,喃喃自语了一句:“就你他妈话多,遭嫌弃了吧?”这时,杨明看准时机,使出力劈华山的一击,同时嘴里还嘀咕道:“这个当口还敢分心?你是活腻了。”

可没想到,这一刀竟被雁荡硬生生接住了,并且后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始反袭。其实,双方实力悬殊,雁荡方才故意转移注意力,就是为了让对方上当,这样便不致消耗自己过多体力,结果可想而知,又没过几招,杨明身上已多出了几处伤口。

然锦衣卫也并非无用之辈,就在雁荡一招横劈向他使来时,杨明竟也硬生生接住了紫金锏,原是他手腕上缠有一圈纯铁护套。尽管如此,他仍是感到手腕上有刺骨之痛传来。不顾这些,杨明只是右手持刀向雁荡的脑门招呼而去。不曾想,雁荡非但不躲,反而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紧接着右手一拧,紫金锏中竟然被抽出了一柄剑,他身体后仰,脚却在向左前方滑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只作反手一剑,便划开了杨明的咽喉。

另一边,雨铭也对上了翻墙而进的玄蜂,后者双手持乌链铁爪,率先开口问道:“阁下是密探局何人?”

只见雨铭抬起右手食指抵住鼻孔,回之以不屑的眼神,并说道:“你查户口啊,问那么多干嘛,究竟打是不打?”

听了这句话,玄蜂明显面露异色,只见他右手掷出铁爪,直奔雨铭而来,却被后者一个飞身扑地躲了过去。玄蜂嘴角一歪,显然方才只是虚招,他拽动链子,飞出的铁爪又飞了回来,正袭雨铭身后。却不曾想,雨铭一个纵身,竟奇迹般到了他身前。玄蜂躲闪不及,胸口处便被竹剑撕开了一个口子。

大怒,玄蜂看到这时已离开自己数步之远的雨铭,气就不打一处来,随即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他双手同时掷出铁爪,那速度和力道,连雨铭看了都有些赞叹,但此时却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雨铭整身往后倾倒,躲过了铁爪,然那人此时又迅速将铁爪收回,躲之不及的雨铭,只得用竹剑硬挡。然而,那人力大,雨铭确有不及,抵挡不住他的力道,竹剑卡在铁爪之内,只得被其拽回,就在离那人愈来愈近时,雨铭却手腕一动,竹剑竟从中间被分成两节,他伸手抽出带有钢刺的一节,一个翻滚,右手便朝那人抡了过去,竹剑直接刺穿了那人的喉咙。而雨铭却也在不经意间,手臂被铁爪划开一道伤口。

这些,说来慢,实则极快,只是眨眼功夫,雨铭便解决了玄蜂。主将均已被杀,余下的锦衣卫则不堪一击了。

与此同时,来到后门的李道东,翻身越墙进入密探局,发现这里竟空无一人。他走向后堂,推开堂门,不曾想屋内漆黑,他刚踏脚走进去,便听得嗖嗖声入耳,数支暗箭朝他射了过来,然而,似乎他已事先知晓这里的机关,轻而易举的便躲了过去,随后他一转身,走进内室,十分小心,但屋中伸手不见五指,他的脚还是踏住了屋内的一个机关,顿时间,又是数箭齐发,但他只是微微一笑,又轻松避开了。

他似乎已是轻车熟路,走到一个座位前,右手伸进茶几上的一个花瓶之内,只听见有轻微的拧动声,堂前的壁画便打了开来,露出一个暗格,他走过去,伸手将卷轴取下,关闭暗格,悄然离去。随后,他骑马飞奔进了第三路人马所在的无心酒坊。

另一边,密探局院内,雁荡正在高喊:“放下武器者,免死!”不想,锦衣卫也是硬骨头,竟无一人放下手中兵器,想要拼力死战。雁荡气恼,冷冰冰的眼神似要喷火,闭上了眼,深呼吸了一口,然后说道:“格杀勿论!”可怜这群锦衣卫,转瞬间,便要身首异处。一场闹剧,就这样,草草收场。

可事情,还没结束。

李道东刚出了酒坊没多久,就见不远处有匹马停在那里,马前有个黑影,在阴风中,这个黑影让李道东感到无比的压抑,也确实,只是一面,黑影就给了李道东再也无法忘记的印象,对他来说,这个黑影,是一个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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