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柜门大开,旧衣服乱糟糟鸡窝一样扔在地上,还少了两件半新的衣服,铁定是翠姑故技重施,拿了衣服去送人。
“哟,你还敢跟我叫板?你是麦家的草,小言是麦家的宝,拿你两件衣服怎么了?你大姑看得上是你的福气!”翠姑夺门而入,肮脏的鞋子踩在张兰的衣服上,从前张兰是包子斗不过她、成为她的出气筒,张兰就算挨了耳光也要拜佛谢罪。
在翠姑的血液里,麦小芽继承了张兰低贱的血液,能给麦家当牛做马那是她的福气!
这就是她的亲人,亲爷爷为了区区几百块钱对她下手,亲奶奶作践她作践她父母,麦小芽真相把他们扭送到麦老三的坟前,对着墓志铭发誓,坟包里长眠的是他们的儿子么?
心脏一阵抽搐的疼痛,强忍住鼻头的酸涩,麦小芽把翠姑推出门:“你走!你走!你给我走!”
“哟,小蹄子,这里是我家!我想呆多久呆多久!你凭什么赶我走?”翠姑索性掰住门,大摇大摆地坐下来给麦小芽添堵。
一双弟妹都不敢说话,屋子的气氛胶凝般沉重,两股怒气正在房梁上凝聚,麦小芽不想当着弟妹的面和长辈对骂,只能转身收拾被弄乱的衣衫,一件件理顺却越理越乱,心也越发浮躁,翠姑像一只霸道不讲理的母鸡,在床边稳若泰山地霸占着,时不时啐一口痰在地上。
“贱人贱命呢要识相,危家给你做节又怎么样?还不是花了我儿子的卖命钱?”
“小溪小宝上学了,谁来放牛?谁来拔猪草?你们一家三口赖在麦家吃白食,钱就便宜了危家,脸皮和你那死鬼老妈有得一拼!”
“明天起,不准再去上学!给我干活去!什么妖里妖气的破书包!什么破书!也不看看你们是什么命!读得起么你!”
翠姑就像一只发疯的老火鸡,把姐弟仨的书包倒出来,扔在地上踩踏,麦小溪麦小宝一面哭一面抢救,翠姑却点着了油灯,把麦小溪的书放在赤红的火焰上点燃,麦小芽终于忍无可忍,拿起张兰的一件旧衬衣,从后套住翠姑的头,把她拖到地上,“小宝,快!快救书!”
麦小宝踩灭了火苗,却见平日乖巧如小白兔的麦小溪端了一盆凉水,面色阴沉,往翠姑的头上泼去。
翠姑在衬衫无头苍蝇般挣扎,奈何麦小芽把扣子扣上,只留了一条缝隙供她呼吸,现在被泼了一身井水,狂打了三四个喷嚏,咒骂声变成了哀求:“小芽,你把我放出去!”
麦小芽索性把门栓插上,压低了声音对翠姑说:“奶奶,你别逼我。学,我们一定要上,今天小惩大诫,请你记住,你是我亲奶奶,我不愿对你动手,但如果把我惹急了……”
一阵冷风吹进翠姑的后颈脖子,一个空灵哀怨的声音响起:“爸,现在全家都讨伐你的子女,你快来教育教育他们吧!”
翠姑撑着发软的腿脚站起身,头上顶着破衬衣,在屋子里乱撞,逃也似地向屋外跑去,一身水花淋淋漓漓洒了一路,几次撞在门上、橘子树上,痛得哎呦直叫唤。为了不让人看到她丢脸的惨状,翠姑摸向厨房,刚到门口却被一盆水迎头泼来,“呀!你是谁呀?怎么走路不长眼睛?”
刘雪芬咳咳了两声,“妈,我倒了一盆洗菜的水,怎么淋出你来了?你怎么回事啊?头上顶的是张兰的旧衣服?”一面不耐烦地腾出手替她解扣子,“你是不是又拿张兰的衣服给大姐了?”
翠姑脊背一僵,嚣张气焰顿消,猫着声音软趴趴地说:“没……没有。”
刘雪芬白眼一翻,动作粗鲁地把婆婆摞进厨房,手上阴力拧住她的胳膊,把平日想发而不敢发的脾气都使出来,“哟,婆婆,用不着遮掩,我又不稀罕那两件破衣服。合着大姐喜欢,把三弟妹的家都搬过去,最好把一窝小崽子也养好了,才算本事!”
尖细的怪调拖得很长,麦小芽隔着两堵墙都听得一清二楚。
翠姑平素对儿媳妇们刻薄寡恩,对女儿却是十足十的好,顺儿媳妇们的东西倒贴女儿是常事,可女儿却不是个省心的,十八岁就跟邻村的跛子怀孕生子,老夫少妻的组合本应幸福,可麦秀儿连生六个女儿,被跛子全家嫌弃,当牛做马般驱使,就等着她来年能生个大胖小子。
否则,跛子姑父就要一脚把她踹了!
屋里,麦小溪捧着被烧坏的语文书,两行泪痕哭成了河流:“姐……”
崭新的语文课本烧糊了一角,好在没有烧坏内容,用针线修订一下能用,麦小芽忍住哽咽安慰妹妹:“别急,姐姐帮你把书粘好。”拿出针线盒、浆糊,把书页一一粘好,淤积于心的仇恨也随着针扎进书页里,扎疼了麦小芽的良心。
麦小宝愤然摔门离去,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麦小芽喊住他:“你干什么去?”
回应她的是一个傲然的背影和低沉的童音:“上茅房!”
麦小芽无奈,叮嘱了一句“小心”,继续缝补书本。几分钟后,麦小宝安然无恙回屋,拍了拍一双灰扑扑的手,面上似有喜色,麦小芽疑惑问:“你干什么了?怎么一手灰?”
麦小宝强作镇定,摆了摆手敷衍她:“没……没有啊,上茅房呗。”
上茅房用得上灰么?真是不省心。还有三页书本没装订好,再不订好明天就要挨批了,新校长的面容在脑中浮现,岳瑾瑜外表斯文尔雅,对学生的要求却严厉,容不得半点出错,麦小芽还是不惹他为好。
屋外传来沸反盈天的叫骂声,“哪个天杀的,在门板上放草木灰?”
麦小宝“噗嗤”笑出声,趴在窗台上看到底是哪个运气好的,中了他的一桶炮灰?
中院水井旁,一个灰头土脸、身材高大的汉子,不正是麦阿大吗?“完了!”麦小宝暗算翠姑不成,大伯中标了会不会有点伤及无辜呢?当他的小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