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座复古的城堡般的建筑群中,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小道上,有一位披着披风,脚蹬皮靴,戴着小帽,恍如从数十个世纪前走出的贵族老者,牵着一位四五岁模样,身着黑色连袖外套的小男孩儿。
两人仿佛是刚刚享用过午餐,面色平静,脚步悠然。
老人的声音一如其穿着打扮,带着数十个世纪前的沧桑与老迈,“以前啊,这片土地上,有着贵族,有着贫民,有着国王,有着公主,当然,还有着提着大刀阔剑的勇士,有着烂醉如泥的酒鬼水手,有着……”
小男孩儿清脆的声音,带着生命的朝气,将微微弓着腰行走的老人打断,“以前也有蛋糕吃吗?”
老人丝毫不以为忤,浑浊的双眼中满是宠溺,“当然,可不像现在这些机器玩具合成的,这些令人作呕的奶油糖泥,以前的蛋糕啊,是人做出来的,虽然表面上,比不上现在的这些小玩意儿精致,可吃起来,却是格外的香甜美味,你能清晰的感受到,子民们对你的尊崇与敬意,那种味道,是造物主对天底下最高贵的人,理所应当的恩赐……”
小男孩儿灵动的双眼放出光来,“好想回到从前去尝一尝啊。”
老人大笑,声音却并不好听,甚至有些刺耳。
老人轻轻叹了口气,“是啊,可是以前的日子,也不好过呀,这片土地上有着勇士与英雄,便有着虚伪与胆怯,胆怯倒也罢了,这天底下有高贵的人,自然便有愚蠢下贱的人,他们听不得一点风声,看不得半点海浪,所以,他们只能老老实实的跪在地面上,享受着高贵的人赐给他们的生命,为高贵者献上他们的赞美与尊崇……
可是那虚伪,便又不同了,他们伪装出一副令人作呕的模样,诵读着那些令人作呕的谎言,背地里却是干着些畜生般的勾当……”
似乎是被老人讲到最后的语调所惊吓到,小男孩儿如宝石般明亮瑰丽的双眼弭出一团水雾,老人却并无察觉,言语中是深入骨髓般的憎恶。
“可是那帮愚蠢下贱的人,却偏偏信了虚伪者那些不着边际的谎言,他们不再崇敬英雄,反而跪倒在了虚伪者脚下,跟随着虚伪者,齐齐念起了那些令人呕吐的谎言,也变成了那副令人呕吐的模样,英雄与勇士被虚伪者重新定义,于是,这片土地上,便洒满了真正的英雄与勇士的鲜血……”
小男孩儿似乎已回过神来,宝石般的大眼睛望着眼前这位熟悉的老人,心中莫名的安定。
小男孩儿带着天真,奶声奶气的朝着身边的老人问道,“那么,英雄们为什么不把他们全部杀掉呢?”
老人显然对这个提问并不意外,眼神中的溺爱之色愈浓,“英雄们势单力薄,而虚伪者却是控制了整片大陆,于是英雄们遭到了整片大陆的追杀,有些英雄宁死不逃,与虚伪者同归于尽,有些英雄却是忍辱负重,隐匿在那群愚蠢下贱的胆怯者中,你要知道,这种滋味,对于英雄们而言,远比死去要难受上百倍!
英雄们苟且偷生,销声匿迹,虚伪者以为这片大陆上的英雄已尽数死去,终于撕破了虚伪的面具,露出了他们肮脏的脸!
他们显然不具有英雄们的高贵,像一头饿久了的猪,丑态频出,吃得肥头大脑,滚瓜溜圆,而胆怯者,丝毫不愧其愚蠢下贱的本性,尽管心中后悔,却不敢稍稍流露出半点不满,只能用他们失去的生命与尊严,来偿还曾经的背叛。而英雄们,冷眼旁观,理所当然。”
小男孩儿点了点头,似乎也觉得理所当然。
老人笑了笑,声音里充满了狂热与骄傲,“终于,胆怯者的懦弱,英雄们的隐忍,使虚伪者彻底放松了警惕,他们为了一块领地而大打出手,他们为了女人与供奉而争吵的面红耳赤,他们不再时时刻刻念诵着那些令人作呕的长篇,而是整日躺在女人的怀里,饮着红酒,听着卑贱者的吹捧,看着奴隶们的表演,醉生梦死。
而忍辱负重的英雄们中,终于,诞生了一位了不起的大英雄!虚伪者令人作呕的光与长篇,不能阻挡上丝毫这位英雄手里的剑,胆怯者的女人与酒,所有的诱惑,同样也丝毫不能迷失这位英雄的雄心!这位英雄一步步朝着前方走去,整片大陆,腥风血雨。时隔多年,英雄们终于再次统治了这个世界!”
小男孩儿神色亦是狂热激动,兴奋的挥舞着一只攥成了拳头的小手,口里惊叹出一声,“哇!”
两人走到小道尽头,便有一条长长的台阶,直通向一座无比恢弘的城堡,台阶处有守卫侍立。
守卫跪地行礼,老人牵着小男孩儿的小手,拾阶而上,口中继续淳淳善诱般道,“以后啊,你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诱惑,夺目勾魂的女人,鲜红晶莹的美酒,下贱者的阿谀奉承……届时,你一定要守住本心。”
小男孩儿乖巧的点头,继而又仰着头问道,“那位大英雄是谁呀?我能见到他吗?”
老人又是一阵大笑,声音里却是带着几分骄傲与庄重,“当然,我未来的,王!”
走到台阶尽头,便是恢弘的城堡,城堡大门早已打开,一位位与老人或多或少,同样装束的翩翩贵族齐齐躬身,“恭迎老祖!恭迎世子殿下!”
小男孩儿被吓了一跳,躲在老人身后,探出个小脑袋,用一双红色宝石般的眼睛,打量着这座并不陌生的城堡里的,一位位陌生的翩翩贵族。
老人大笑,口中獠牙清晰可见。
一位位翩翩贵族用宠溺多过尊崇的眼神,望着这位略有些怕生的小男孩儿,嘴角含笑。
老人挥了挥手,一位位翩翩贵族起身,老人牵着小男孩儿的小手,一步一步的朝着城堡内走去。
突然,老人脚步一顿,眼中浑浊褪去,精光暴涨,蓦然回过头来,朝着城堡入口方向望去。
城堡入口,不太合适宜的,有一阵清风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