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已经渐渐平静了下来,两军交战之处,大大小小踏出了无数个泥坑。沾满泥浆的死尸层层叠叠的垒在一起,遍地都是。无数俘虏跪倒在两旁,被持刀拿枪的明军看押着,在雨中瑟瑟发抖。
黄蜚手中拿着头盔,跨步迎上骑马过来的周显,向上拱手道:“军门,幸不辱命。六千清军被杀千余,俘虏应该有三千之数。”
周显下马,笑道:“辛苦了,黄佥事。阿巴泰人呢!被他逃脱了吗?”
黄蜚道:“听清军俘虏说,在清军刚显败象之时,阿巴泰就率领千余步骑直接逃了。我已经吩咐吉木和高毅率所有骑兵和智字营全体将士去追了,想来不会让他轻易逃脱。”
周显愣了一下,不禁莞尔。看来,自己最初还真是太高看阿巴泰了。原来他的千余预备兵之所以没动,是他留在后面方便他到时候逃跑啊!他忍不住笑骂道:“这阿巴泰平素看着挺勇猛的,但没想到临事竟然就这样抛弃手下,自己逃了。”
黄蜚点了点头道:“不仅是军门,谁都没料到会这样。最初我还让下令让士卒谨慎上前,以防清军设下什么奸计。等到最后知道阿巴泰逃了,再派人去追,已经晚了一点。”
周显摆了摆手,毫不在意的说道:“只要他没逃过金州北河,此事就不算结束。现在清军军心已散,正是我们扩大战果的时候。黄佥事,我给你留下两千士卒,你负责将这些俘虏押回城中,我率领剩下的将士继续向前追。”
黄蜚脸色犹豫道:“军门,清军四散而逃,到处都有残兵。这一路并不安全。还是让我领兵追击,您押解俘虏回城吧!”
周显摇头道:“有亲兵保护,没那么容易遇到危险。之前是我从白浅口领着信字营一路退到金州城的,那里的地形我比你熟悉。因而这件事,由我来做更为适合。”
黄蜚没再坚持,拱手道:“那请军门一切小心。我留下两千新兵,所有的老卒您都带着。”
这一天,在倾盆而下的暴雨中,无数明军步骑沿着清军逃窜的方向,死命狂追。阿巴泰出逃之时,身旁还有千余步骑。骑卒速度快,在前面领路;步卒速度慢,在后面紧紧跟着。但没过多久,明军便追了上来。阿巴泰下令让那些步卒拦住明军,而他领着最后的五百骑兵继续逃命。
看到阿巴泰逃窜,那些清军步卒毫无战心。被明骑一冲,便惨叫着四散而逃。明军杀尽在主干道上的清军,完全不管那些在逃进山林的散兵,继续飞驰上前,紧贴着阿巴泰猛追。
这一场追击,沿着驿道进行,一方夺命而逃,一方死命狂追。此刻还跟在阿巴泰身旁的,只剩不到三百骑。该丢的重物都被他们丢了,大部分人都卸了铠甲,有的连武器都丢了,脸上的血污混着雨水,脏乱不堪。
在他们出征之时,每一个人都自信满满,以为这又是一次获取军功和财物的好机会。明人软弱无能,怎能是八旗精兵的对手?只要一战,就能将那些明人全部赶下海。但谁也没料到这次前来金州,竟然变成了这样。
两万余人攻打小小的金州城,损兵无数,而数月不下。最后明人出城与自军决战,失败的却仍然是自军。现在明军更是紧紧的跟在后面,像追逐猎物一样追赶自军。这种耻辱,自八旗创建以来就从未有过。
这是一场噩梦,属于他们每个人的噩梦。他们一直崇尚武力,但此刻却一个个抱头鼠窜,甚至连回头抵抗的勇气都没有。强悍的野蛮人在此时变成了怯弱的绵羊,被追逐的猎人一个个杀死在地。
豪格在阿巴泰发出第二次求援时,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派出几个骑兵。让他们南去通知最后一支撤离的部队,让他们派出一些士卒接应阿巴泰。但豪格位于最前队,阿巴泰的求救传到他那里,他再将自己的命令发到后面,已经过去了很久。
最后一队撤离的清军大约有三千人,领将为一汉人,当他得到豪格命令之后。当即点起了一千步骑,让自己的副将率领剩下的人继续向北撤离,而他亲自领着这一千人向南前去支援。刚行到一半,前方一个骑卒突然大声喊道:“将军,前方有马蹄声。”
那名汉将脸色一变,骑马向前。雨势在此时已经稍微小了点,他尽力南眺,突然看到从前侧山峰拐角处,一队骑兵正在亡命狂奔,而后面蹄声如雷,更不知道有多少骑兵。当先一人伏在马上,身上连铠甲都没穿,正是阿巴泰。
那名汉将不明所以,看到阿巴泰,下意识的上前打招呼。但阿巴泰没有丝毫停留,只是在马上高声喊道:“替我挡住后面的明人,回去之后,我连升你三级。”
说完,阿巴泰从一旁飞驰而过,溅起一团泥水。他身后的骑卒更是如此,简直对眼前的这些士卒完全熟视无睹。
而紧跟着,数百明骑从后方紧随着追来,喊杀声震天。
那名汉将还怔在当地,转瞬间看到大量明骑杀来,陡然变色。正待指挥士卒抵抗,一箭突然从后方射来,直接射中了他的面门。他闷哼一声,从马上落下。周围清军发出一阵惊呼,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明军数百骑趁势猛攻,清军死者枕籍,四散而逃。明军直接穿营而过,继续追击。
后,这数百骑又继续追击,将最后一队清军留下的近两千人击散。一直撵着阿巴泰,直到白浅口南岸的清军防线处。
满达海看到阿巴泰的惨样,也吃了一惊,连忙派人接应住阿巴泰。在询问了阿巴泰事情的经过之后,暴怒异常,将还在南岸未曾渡河的清军全部集中于营垒处。向豪格报告,准备在此和明军决一死战。
豪格也担心在自军渡河一半时,受到明军突袭,因而同意了满达海的建议。令满达海及阿巴泰率五千人在河南岸抵挡明军,而自率余众在河北岸,随时准备接应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