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言把林思远放在凳子上,然后倒了杯热茶给他:“张嘴。”
大概是真被吓到了,喝了茶,过一会林思远就说困了,然后在床上沉沉睡去。
赵子言出门,就见季梅引正站在门外,他说:“师父死了之后,令知在教中发现了一些线索,然后我们才会来到这里。”
“我们走到了城外的小树林,那里有两个小木屋,我们看到鸽子直直飞向其中一个,就追进去,然后追着屋里的人直到城门外。”季梅引说,“他抢了斩鬼,之后被武林盟捉住关了起来,我通过齐惊宿去审问了他,他什么都不知道。”
季梅引沉默了一会又平静地说:“也许他说谎了,但是我们没看出来……所以,我来其实是想问小师弟,他能不能确认鬼魂说的话是真是假,又或者是,能不能让鬼魂只说真话?”
“不过看来他现在在休息,那就明天吧,反正天琴就在哪里,跑不了。”季梅引不理会惊骇的赵子言,看了眼房门又说,“总要好吃好睡了,才能好好办事。”
之后季梅引回了屋,赵子言在原地看着季梅引越走越远,往后退两步就进了房间。
季梅引……好像疯了。
又或者说,把自己身上的枷锁全都卸了。
怀着心里的一点惊骇,赵子言召唤了白桦,轻声问他:“季梅引,是不是很不对劲?”
白桦的反应很理所应当:“你不是都看到了吗,以前还会五讲四美,现在直接当天琴已经死了。”
赵子言心里一沉。
然后又见白桦说:“重要的人在自己面前去世,之后又被分尸,然后自己又被强迫吃了血肉……想必谁的心里也不好受,性情大变也是自然的。你不必惊讶,也不用太过担心。况且,按照齐惊宿、令知他们的话来猜,他也是自小凄苦惯了的,也许早就习惯了命运的玩笑,之后慢慢也就过去了。”
赵子言“嗯”了一声,心里挺白桦这么说,却是更加揪着了。
正打算把白桦传送回去,赵子言又见白桦说了些其他的:
“之前你问提交任务的事,我建议你等到木已成舟再走,现在世事已定,不如就走了吧。”
赵子言看了眼林思远,把白桦传送回去了。
,季梅引问了林思远他的问题。
大概是猜到季梅引想做什么,林思远震惊地张开了嘴,然后才说:“我没办法判断。虽然有时候我能凭直觉猜一下,但到底还是做不了准数的。”
季梅引却是问:“那也就是能猜对一半了?这样也行,剩下的我自己核对就好了。”
令知在旁边劝说:“教主,你冷静点。林公子能问灵的前提是人已经死了,但人都死了,你又怎么去核对?”
季梅引听到这里,颓然地捂住脸:“对,没错……我……”
然后令知又说:“那天我们不是见了两个小木屋吗?两边相距不远,也许另一边的人对天琴会知道些什么,不如去看看?”
季梅引点头。
赵子言想到那对诡异的男女,就把那天看到的事说了出来。
季梅引闻言一振,倒是令知多看了赵子言一眼。
令知说:“从我出江湖这么些年,赶尸人一直销声匿迹,江湖传言中他们也早已灭绝。所以,我想那天你看到的,应该不是什么赶尸人与尸体,而是一个男人,和一个被保存好的尸体——当然,也可能是一个比较奇怪的女人。具体怎样,还需要我们前去验证。”
“那我们现在就过去?”一直安静的令和这时插进来说话。
季梅引点头:“现在就去。”
令和见此就抱起林思远了说:“那就让我把思远带去吧,总让思纯抱着,他也受不了。”
自然,因为那个女人/女尸的奇异之处,季梅引绝对会带着林思远过去的。
而赵子言之前把白桦送走,也是想多留些天等个结果,兼之不是很放心季梅引,当然也不会留下。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那对男女的小屋,他们果然在那里。
他们到的时候,那个男人正坐在屋门口写字,而在在他旁边坐着的,就是那个女人/女尸。
男人见他们来了,不仅不惊讶,反而放下毛笔了说:“你终于来了。”
季梅引问他:“什么意思?”
令知却在见了男人之后垂下眼帘,思索一会了问到:“可是杨前辈?”
男人不回答令知,只说:“意思就是,我等你好久了——你来的太晚太慢,比我想象中没用多了。”
见季梅引没什么反应,男人笑了,说:“你这幅心死的样子真好玩,哈——就跟陈啸天知道你是他的儿子的时候一样,有趣~”
听到这里,赵子言还不明白陈啸天是谁,一旁的令知令和却是深吸一口气。
季梅引扭了一下头,然后说:“哦。”又僵硬地动了几下,再说,“所以说,陈啸天——是我爹。”
“我爹,杀了我师父,然后把我师父,大卸八块了喂了我和狗。而你,对于这件事是知道的,并且,对这件事还很乐见其成——”
男人见季梅引反应这么小,就继续说:“对,没错,我是知道这件事的。而且我不仅是知道,我还是这件事的主导者。”
令知上前按住季梅引,说:“教主,冷静,冷静……”
“这个时候还冷静什么?”男人又说,“是不是要我说的再多一点,季梅引你才会受不了?”
“那我就继续了。”
见男人还要继续说着什么,令知一掌打到了男人身上,与此同时令和也默契地扶住了季梅引。
赵子言走过去帮着令和一起,心里惊涛骇浪:早知道是这种发展,一定要拦住季梅引过来。
出乎意料的,那个男人似乎十分文弱,只挨了令知一掌,就很快失去了动作。
“死了。”令知走过来汇报情况。
季梅引却红着眼说:“你不该杀他——他,还没说完。”
令知却辩称:“他已经说完了。他主导了所有事情,陷害上任教主和您,致使今日悲剧的发生,现在死了,死不足惜。”
季梅引扯住林思远,语气森然地说:“你去问。”
令和才抱着林思远往男人那边走,然后林思远的声音就传来了,他说:
“不用问他了。”
“刚才你们在说话的时候,那个女鬼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我说了,我觉得它说的是真的。”
季梅引看过去,刚想走一步就一个踉跄,赵子言连忙扶好他。
然后赵子言就听到不远处的林思远说:“这个女鬼说,它是这个男人的妻子,一直被他带在身边,所以知道这个男人做的全部事情。”
顿了好一会,林思远才继续说话。
“这一切要从这个女鬼和这个男人的故事开始讲起,也算是情字误人吧。”林思远看了眼季梅引,用很慢的速度说,“女鬼,生前是个很有家世的美人,叫燕丽君,男人,是一个擅长布阵的书生,叫杨兴阳。女鬼和男人在二十年前偶遇,之后相知相恋互定终生,却在最后关卡遭了家人的反对,于是他们私奔了。”
“私奔之后,他们遭到了女鬼家人的追踪,为了躲避,他们就加入了魔教,男人成了魔教的右护法,女人则是养在深闺未曾出面,两人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
“但是好景不长,有次女人被魔教教主看到了,教主很喜欢她,却碍于右护法不好下手,就想办法除掉了右护法——当然,看现在来讲,右护法自然是活下来了。”
“右护法虽然活下来了,但是他活的却很艰难,之后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女人成了女鬼才又潜进了魔教。”林思远抓住令和的领口,歇了一会才继续,“男人见女人已经死了,很崩溃,就变态了,偷摸着带走了尸体,和教主的孩子。”
“男人在尸体上用了药物,让它长久不腐,然后给尸体做了伪装,带着它走了很久很久,才找到一个好去处给那个孩子。”
“他把那个孩子放进了乞丐窝。”林思远说,“当时正好闹饥荒,他本以为那个孩子会被人吃掉的——但是那个孩子好命,不仅好运活下来了,还碰巧遇见贵人死了弟弟,而他又跟人长得相似。”
“于是,贵人就把孩子带走了,收他为徒。”季梅引接着说,“‘贵人’是师父,我是那个孩子。”
林思远点点头,深呼吸几口气了才说:“男人很生气,但他也没办法,就只带了尸体离开。”
“之后他的思想越来越激化,觉得谁都是害死女人的凶手,就找了好多人,害了好多人,直到自己拥有了一定的势力,然后开始报复。”林思远说,“他让人去了女人的娘家,让人去了魔教,让人去了孩子那边……他要让每一个人都不好过。”
林思远看了眼季梅引说:“所以,师兄你离开的那次,其实是男人派人去告诉你的消息。是他把你偷出来,是他放进乞丐窝,他对你的幼年那么了解,才能那么轻而易举地欺骗了你。”
季梅引接上:“之后我离开了,还去偷摸学了武功,一回去,师父就很生气,不愿意我留下。”
林思远又继续说:“之后,他见你已经按照计划当了教主,还很好地没能服众,就派人去煽风点火,找了合适的机会把上任教主放出来,又上任教主身边天天絮叨,唯恐他不找你报仇。”
季梅引听到这里就说:“所以,他是想我们父子相残,来告慰他丧妻之痛。本来,他打算让我杀了陈啸天,或者陈啸天杀了我——但是我们都活着,他觉得不痛快了,才继续布局,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