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时候能感觉到灵体的存在。”林思远过了好一会才镇定下来说，“所以,当初在崇城,当你靠近我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你身边跟着一个灵魂。”
“我很怕,所以想走，但后来还是被你追上了。”林思远说，“后来我偷偷走了,结果又被师父送回你那边。”
林思远说：“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感觉到它一直哭，一直哭……后来它就发现我了。它说它叫晚.娘，是谢思纯的娘亲。”
“它说它死在半年前，原本只是担心儿子过得不好,有了牵挂，所以才迷迷糊糊就跟着儿子一起离开了小镇……直到你占了它儿子的身体。”
“它说它好担心自己的孩子，所以很焦虑、很担心,每天一直哭。”林思远说着声音又有些哽咽了,“它真的哭得好惨,让我很容易地想起了我没见过面的娘,想她是不是也那么爱我。”
“所以当它求我帮忙的时候——我犹豫一下就答应了。”
“我应它的要求偷偷在你身上留些印记，让它好接近你……它说，它只是想让你把身体还给它儿子而已,不是想害你的。我觉得它说的对,抢别人的东西终归是不好的啊,就有时候擦点血在你身上,又或者是找机会打扰你不让你休息好……”
“但是后来啊……”林思远抹了眼泪说，“后来我觉得你人好好，对我也好好，开始觉得……也许是你，而不是谢思纯会更好，就不想帮它了……”
“然后它就开始害我啊！”林思远说，“它让我在你身上留印记，就是因为我天生体虚，阴气重，阳气轻。”
“你一个健健康康的人，被我不影响后都能被它接触，那我当然是被它害得好惨啦——”
“它每天都吓我，有时候在我枕头边，有时候在我床头……每次我半夜梦醒，都能看到它守着我呀！”
“它还跟我说，我如果不听话，它就一直跟我耗啊。我本身就阴气重，跟它待久，阴气只会越来越重——到时候它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耗死我啊！”
“我不想死啊……我好害怕，所以才听它的话，给你偷偷留些印记的……”
赵子言静静听林思远说完，然后用身上的被子将他裹起来：“明天我就跟人说你偷偷摸摸往我身上放血，实在奇怪。”
“我都说了！”林思远哭得很厉害，“你为什么还要跟别人说我的事！”
“因为你说谎。”赵子言说。
“如果你只是被迫的话，那你那么积极地留下齐姑娘，让她来收我又是干什么？”
更不说，赵子言当初就发现了，林思远一直在避免跟他单独相处。如果只是怕晚.娘，那是否只有自己在身边根本不重要。
“我是……当时它逼我啊……”
“等明天吧。”赵子言语气沉稳地说。
“等等……我说。”林思远的语气平静下来，“事实上，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不是谢思纯。虽然我的眼睛看阳界之物不太好，但是祸兮福倚，我看灵体却是十分清晰。”
“那天我听你声音还有孩童音色，体内灵体却看来年纪大了许多，虽说也不乏有人变声较晚，但是既然我情况特殊，那多小心一点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阴气越重的人，越是容易被人占据身体。”
“之后再知道晚.娘，它想夺回身体，我想防范未然，就合起来暗算你。”林思远说，“就是这样。”
“晚.娘，你在吗？”赵子言抱着林思远向四周喊了一声，“我没有害谢思纯，一年半后，他就能回来了。”
“它说，反正现在你占上风，就算你不还身体，它也没办法。”林思远代为回答。
赵子言跟林思远对视一眼，把他带到竹塌：“今天我先不睡了，你歇着吧。”
林思远临睡说了一句：“我很怕啊……”
等确认林思远睡了，赵子言召唤出了白桦轻声问：“林思远不是‘神算’吗？怎么还能看见灵体了？”
“……我也不知道，等回去了一起查。”
第二天，赵子言在晚饭之时另起小炉煎了他之前喝的药给林思远。
“思远这几天一直睡不好，昨天半夜还失眠了，所以我今天去问了大夫，确认小孩也能用这贴药，只减些量剂就好了。”面对齐姑娘和令和的疑问赵子言，然后又对脸上浮现忧色的齐姑娘说，“齐姐姐，不用担心了，不会是毒圣了~”
齐姑娘歉然一笑：“嗯。”
令和说：“就你想得多——”然后捏了林思远的脸，“最近我每天都在专心练功，疏忽你啦~接下来几天要好好休息。”
又几天，年节的氛围越来越浓，正当赵子言照旧挂着春联的时候，一只信鸽从天上飞来，盘旋几圈了最后悬在齐姑娘面前。
齐姑娘取下信件一看，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娘亲很支持我留在这边。”
年关之时，早早吃过年夜饭了大家一起布置院子，赵子言一看这开心的气氛，忍不住看了眼令和——令和正跟林思远争窗户上贴什么好。
晚上，家家户户守着岁，只盼旧年霉运尽，新年好运来。
时辰一到，各家各户提前准备好的鞭炮烟花纷纷被点燃。
令和跑去点了火，一下窜回门后，用门半掩着脸看自己点燃的烟花。
“真漂亮~”令和说。
“你说什么？”赵子言见令和嘴巴似乎张合了一下，心里莫名燃起一点期待。
令和说：“我说——明天就去做外援，回去刷脸。”
太好了！
“真是个阖家团圆的日子……”因为令和这句话没特意提升音量，赵子言高兴之余也就没听到这句话了。
齐姑娘听了双手合十：“愿阖家欢乐。”
林思远清浅地笑了一下。
***
“今天就不用喝了吧？！”林思远模糊间见赵子言手里端了什么过来，心情一下急转直下。
“今天这么吵，你不吃药睡得安稳吗？”令和在不远处随口说。
“不是药啊，是甜汤。”赵子言把托盘往桌子上一放，“都有份的。”
林思远闻到香味就撞了一下赵子言：“其实你这人不错啊~”
“为你喂药喂出来的不错啊？”赵子言知道林思远人小鬼大，就只笑着回了一句。
“不是啦~”林思远说，“就很少有人会……嗯，以德报怨吧。”
“什么以德报怨？”令和问了一句。
“就是我以前不喜欢他，单方面孤立他……这样啦！”林思远说，“但是他还一直好好给我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实在是以德报怨啦。”
“是啊——”令和说，“谢谢啦，以德报怨的某人。”
“你知不知道你说谎的时候很喜欢用语气词？”赵子言拿了自己的份放在桌上，边对林思远说。
“语气词啊——哪有啊，我这次是说真的啦~”林思远在凳子上摇来晃去地说。
“随你了，我去给齐姐姐送甜汤。”说完这句话赵子言就端着最后一碗转身出去了。
“真是讨厌啦。”林思远听脚步声也知道赵子言走了，就自己拿了汤匙，“令哥哥——”
“啊——”令和应声过来，拿着自己的汤匙就往林思远嘴边伸。
“我要我自己的。”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你的了？”令和自己吃了那勺问。
“没听到你放下自己的碗。”林思远说。
“真是讨厌啦~”学了句林思远之前说的话，令和还是拿了林思远的份喂给他。
第二天一早，因为令和昨天答应了，齐姑娘早早起床收拾，只等令和准备就绪马上出发。
因为起得太早，齐姑娘又顺便烧了水煮了粥热了饭菜还劈了柴。
“好积极啊……”令和起来后看齐姑娘这么兴奋，自己竟然也有些激动。
“魔教总坛距此相隔甚远，所以这一走即使顺利也会很久了。”临走了，齐姑娘倒是冷静下来，“这是我写的信，你们可以拿它去柳城找我表姐程巧巧，她会保护你们的。”
“毕竟就算剔除其他因素，只你们两个也还是不安全的，把你们托付给表姐，由表姐照顾你们，我才能安心上路。”齐姑娘说，“只是，我这次说了是秘密出行嘛，去柳城程家容易被发现，就不能亲自送你们了——但是我有准备好马车和靠谱的车夫，你们一路坐车过去就好了。”
“之后这件事结束了，我也会去表姐家把温先生他们的消息告诉你们。”
“谢谢齐姐姐。”赵子言说，“不过我当初本来就只是打算在秀水城待三个月，现在各种事情加起来都半年了，比之前计划晚了好多……所以我想这次，我跟车夫一起把思远送过去就好了，之后我还有些事。”
“此外就是，”赵子言问，“如果我不住程姑娘家，还能收到关于这件事的消息吗？”
“这样啊……”齐姑娘从左手腕解下一根手绳，“你把这个收好，以后一旦有消息了，我放飞的鸽子会根据手绳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