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忍不住轻叹了句,虽然昨日已经看过了,可还是免不了被梅林的景色惊住。
见一株梅树上零星地开着几朵红梅,伸手碰了碰它的花瓣,软软的、冰凉的,一股淡淡的清香萦绕着,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慢慢走着的师父,笑说:“师父,徒儿就说这里很漂亮吧!”
言语间颇有一股小女儿的味道,梳着简单的流云髻,也不能称作是流云髻,毕竟她还沒及笄,梳的也不过是瞧着像流云髻罢了,做不得数。
“是很美,”冥世珩轻笑着点点头,又说:“只是现在还未到黄昏,你这句诗说得可不应景。”
阮清欢嘟了嘟嘴,嘿嘿地笑了笑,就像是天真的小姑娘一样,歪着头给自家师父下圈套,说:“这不是徒儿学识尚浅么,师父,要不你教我?”
师父是神仙,而且资质也是最老,想來这天底下也沒什么是他不会的了吧,她不贪心,只想多学点,有求知欲才会有进步。
很明显,她想多了,冥世珩略带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很淡定地说:“为师...”
他可以说自己不喜欢这些吗?可是看着小徒弟那巴巴的小眼神,忽然又不忍让她失望,想了想,还是决定说一首好了。
“为师并不精于这些,只是鸢儿想听,为师想想吧,”一晃心神,仿佛又见到那日与她一起摘下的梅花了,眼前的梅花就像是脑海中一直住着的那个明媚的女子一般,渐渐变得哀愁,变得怨恨,心中一句从前未來得及说出的话脱口而出:“万树寒无色,南枝独有花。香闻流水处,影落野人家。”
若是,那日的事沒有发生,如今他也不会心存杂念了吧,只可惜,世上从來沒有如果,即便作为一个神,他也无法使时光倒流。
这首诗看起來很平淡,但是却是给人一种凄凉沧桑的感觉,师父是经历过什么吗?如今虽然是冬天,却也沒有下雪,想到这里,眸子暗淡了许多,师父他,一定是想到了什么吧。
“师父...”她不喜欢看到这样的师父,沒有往日的淡雅,也沒有了她好不容易养出來的嬉笑模样,失落并不适合他。
随着小徒弟的呼唤,思绪被拉回,对视良久,这才移开了目光,掩饰他的落寞,道:“沒事,鸢儿,为师这就教你练剑吧。”
不知为何,看着鸢儿的那一刻,他竟觉得心惊,似乎看到了流鸢,眼神闪躲,不敢被她发现自己失态的一面。
心里明白师父是不愿再说这个话題了,作为一个合格的好徒弟,自然不会去刨根究底地问,那样只会在师父心中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好!”
其实就在刚刚,她竟觉得师父很熟悉,熟悉到不像是才认识了几个月,那种认知令她心惊,也有不安,似乎很不愿想起,所以师父不想再说,她又何尝不是呢?
默念了个诀,残阳剑已落入了手中,见师父又拿出了那把剑,心中好奇,便问了句:“师父,这把剑看起來很素雅,它叫什么呢?”
睁着大大的一双翦水秋瞳,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好奇,被她这副模样逗乐了,微微一笑,说:“绝情剑。”
这把剑也算是上古神器了,还是父皇为自己铸的,想起那时候,这把剑一直伴着自己,不知出生入死了多少回,也算是比较有感情的一把剑了。
绝情剑?阮清欢眉心微蹙,不知为何,她不喜欢这把剑,无端地觉得这把剑很不好,至于是哪里不好,却又说不上來。
“师父,徒儿可以看看它么?”心中有了念头,便想仔细看看,也好找出自己为什么不喜欢这把剑的原因。
她的想法很简单,只是冥世珩却有些犹豫了,这把剑从不让任何人触碰的,就连,就连她...
像是看出了他的犹豫,阮清欢心里虽然失落,不能近距离地看到那把剑也不能触碰,但还是不要让师父为难了,相信师父这样也是有他的原因的,抿了嘴,淡淡地笑了笑,拉着他的一只袖子,说道:“若是不便就算了,师父,徒儿不想让你为难。”
在她的心里,早已将师父归为亲人了,师父不愿做的事,她又怎么可以勉强?
欣慰地看了看小徒弟,突然觉得给鸢儿看看也沒什么不可以的,笑了笑,把剑放在她手里,说:“鸢儿想看就看吧,为师不为难。”
愣愣地看着手里突然多出的一把剑,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半天沒反应。
“傻愣什么呢?”冥世珩轻笑,摸了摸她的脑袋,就像是摸毛茸茸的小兔子一样,眸子里分明是满满的宠溺。
“啊?”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一样,眨着大眼睛,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眼里还有薄薄的水雾,看不清思绪。
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绝情剑,心中感慨万千,却是如负重任,只觉得这把绝情剑有千斤重,扬起灿烂的微笑,说:“谢谢师父。”
还以为她是生气了,不过照目前看來应该不是,这样子想着,他也笑了,绝代风姿。
摸了摸剑身,将绝情剑缓缓抽离剑鞘,剑尖泛着淡淡的幽光,如同夜里看见的星光般,似曾相识的感觉袭來,占满了她的脑海,记忆排山倒海地入侵,却是什么也沒能抓住,依稀闪过一男一女的嬉戏的画面,那少女,有着不比自己逊色半分的姣好容颜,而那少年,正是师父的模样,画面变换得太快,一会儿是两人嬉笑,一会儿是少女垂泪少年在一旁静静陪伴,一会儿又成了两个相依相偎,太多的画面闪过,而最后定格的那一张,却是少年用手中的剑贯穿了少女的身体,而那把剑,她认得,正是如今她手里的这把绝情剑。
看着少女倒下去的那一幕,她的心在揪着地疼,好像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那个明媚美好的少女?可是心底更多的却是在不断地告诉自己,那不是师父,那只是和师父长得很像的人罢了。
将剑送回剑鞘里,疑惑地多看了眼,这才将绝情剑还给师父。
眼眸已有些湿润,却沒有一滴泪,因为她沒有为那个少女哭的理由,只是一时间将那个少女当成了自己,但她明白,自己不是她,也不会与师父有什么其他的纠葛,有的,只会是亲情,师徒之情。
“师父,这把剑,很好看。”双眸微敛,低着头,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声音是如此的清冷。
将她的反应看在了眼里,却是不清楚小徒弟为什么会突然就惆怅了,接过绝情剑,微微点了点头,道:“练剑吧。”
这回她沒再说什么了,而是跟着师父练起了剑,师父教得很用心,也很有耐心,每一个招式都打得很慢,好让她能看清。
有些时候,最悲哀的,是当一个人爱上了另一个人,却只是为了复仇而來,而那个人至死也不知道。
不远处的一名红衣女子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眼底是掩饰不住的雀跃,看向练武的少女的目光,是柔和的,甚至有些期待,而看向那名少年的目光,却是冷得刺骨的。
主子,弑月等了你千年,终于等到了你再次回來,这一次,弑月一定会保护好你,再不让君上将你伤得遍体鳞伤!
明明是正午时分,不那么冷的时候,可不知为什么,竟觉得一阵凄凉清冷。
找了许久才找到疑似叶夫人的尸身,却是被吓得忍不住吐了起來,这是谁下得手?简直是残忍到了极点!
一位二等侍卫捂着鼻子上前,问道:“大人,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实在是不得不捂着鼻子啊,这真的是太恶心了,浓郁的腥臭味,本就是乱葬岗,再加上叶夫人的尸身,只怕他回去后也吃不下饭了。
侍卫头子想了会儿,才说:“还能怎么办?既然相爷是吩咐我们出來寻找夫人的,如今夫人也找到了,让人抬了回去就是了,不论相爷怎么生气,我们也得受着。”
厌恶地扫了眼叶周氏,很想踢上几脚,死了都不让人安宁!可是又想到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在,便就忍了下來。
“是,大人。”那人也是一肚子的不乐意,凭什么这叶周氏死了还要拉上他们受罚?所以越发地讨厌起死去的叶周氏來了,连带着她所出的女儿叶浅语也厌恶了。
走到正不知所措的众人中间,扬声说道:“将夫人的尸身用东西装起來,抬回去!”
好在不是要他來抬,不然他非得吐上几天几夜不可,真的是惨无人道的死法。
他的话刚落下,众人就开始议论纷纷了,谁也不想去做这个冤大头,你推我我推你的,都不肯上前。
“你去,我看着就想吐...”
“你去你去,老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好恶心,我才不要去”
“...“
都是不愿意去抬叶周氏的尸身的人,不过想想也觉得正常,谁让叶周氏自己招惹错了人,才死得这么惨的?这叫活该她受的。
二等侍卫看到这些人的反应,又听到他们说的话,心里边是乐呵的,只不过还沒乐呵一会儿,就笑不出來了。
“既然他们都不愿意去,那就你去吧,这事就这么定了.”侍卫头子觉得他笑得太碍眼,便干脆改了主意,反正他才是头子,不管自己说什么他都必须得听,否则就不必留着了。
“大人,我...“他想说不的,可是看到侍卫头子凌厉的目光扫过來,又噤了声,不就是抬个死人嘛!总比沒了命得好,虽然那个死尸有点让人想吐。
侍卫头子眯起双眼,本身眼睛就不大,这样一來就更小了,若不仔细看,还以为他沒眼睛呢。沒有说话,却比说了话还要让人害怕。
“你什么?嗯?”任谁也都能听出來他的这句话里的威胁之意,却偏偏说得这样平淡,不轻不重。
二等侍卫讪讪地笑了笑,往后退了几步,忙摆着手说:“不不不,大人,小的不想说什么,我,我这就去抬!”
说完一溜烟儿地跑远了,留下侍卫头子在原地啐了句:“什么东西!”
这时,另一个二等侍卫凑了过來,谄媚地笑着,说:“大人,那家伙就这样,期强怕弱、欺软怕硬的,您别往心里去,免得气坏了身子。”
奉承的话,本应该是谁都喜欢听的,可偏偏侍卫头子曲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是在说自己沒度量,想也不想地就一脚踹了过去,怒骂:“一边去,都是一路货!”
被踢了,可是他还不知道原因,拐着左脚,幸好不是太疼,颤着舌头,问:“大,大人,我,我...”
他是真的觉得这一脚挨得莫名其妙啊,莫不是大人现在心情不好?所以说其实是他挑错了时候來奉承?想想都觉得委屈。
侍卫头子沒有理他,直接走了,朝叶府回去,这个破地方,他可不想再呆着了!
碰了一鼻灰不说,还被踹了一脚,二等侍卫摸了摸鼻子,一路上都开心不起來,就想着日后怎么整治侍卫头子,如果有机会的话。
叶府丞相书房里,只有一名年轻且有几分姿色的婢女在一旁研墨,侍候着,时不时地偷瞧几眼叶丞相,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是小女儿的娇羞。
前段时间本是在夫人跟前服侍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惹了夫人的不快了,生生被人赶到了厨房,做一个打杂的,那样的苦,她如何甘心?好在苍天眷顾她,就在刚才,她被燕嬷嬷看中了,挑了來伺候相爷,说白了就是个暖床丫头,但是她不怕,反而很开心,因为她相信凭自己的手段是一定可以让相爷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的,想到这里,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倒是添了几分美貌。
“相爷,奴婢,奴婢...”即便是心里有那个心思,但到底还是个姑娘家,那样求欢的话一时也难说出口,扭捏在那儿,却更有一番风味。
这时候,叶丞相也忙完了手里的活儿,刚坐下歇一会儿,就听到了一个娇俏的女子喊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婉转温柔,不觉心神荡漾,抬眼一看,更是心猿意马,假装淡定地说:“嗯?”
见相爷说话了,丫鬟双颊微红,很是好看,含羞带怯地上前,跪着说:“相爷,奴婢是燕嬷嬷送來服侍相爷的。”
说这话的时候,丫鬟的头是低着的,羞涩的模样很容易就取悦了叶丞相。
“既然是燕嬷嬷送你來服侍本相的,那就不要再称相爷了,就称爷吧。”他已经等不及了,面对这样的可人儿,他只想快点将她给办了,不然体内的那股燥热就一直降不下去。
丫鬟心中很是愉悦,想着自己的目的总算是实现了,像受惊了的小鹿般,抬头看着叶丞相,道:“是,是...爷。”
哼,夫人又如何?左不过是在出生上占了便宜,只要相爷要了她,以后她也是半个主子了,夫人的位置,迟早会是她的!
叶丞相一把将这名丫鬟抱起,往屏风后面走去,那里,是一张床。
一盏茶时间过去了,里屋的两人还是忙活得难舍难分,一下一下地换着各种姿势。
又过了半盏茶时间,总算是忙累了,丫鬟躺在叶丞相怀里,有一下沒一下地点着他的胸膛,娇嗔道:“爷,你可真坏,媚儿都累死了。”
“媚儿的味道可真是让本相留恋啊,今儿夜里还要你。”叶丞相哈哈大笑,显然是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媚儿嘟着红唇,却是识相地沒有再开口,顺反她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以后的事,慢慢來。
正这时,屋外有人來报,说的是夫人已经逝世的消息,本以为相爷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感触的,却不想他的脸上是不耐烦,还说:“死了就死了,找个日子葬了也就是了,就这么点小事也要來烦我!”
说完,门便被关上了,自然是去与那个名叫媚儿的丫鬟再抵死缠绵一番了。
老管家摇了摇头,觉得这样的相爷真的很陌生,一路走回去,轻叹了句:“都是无情的。”
却沒有知道,他口中的“都”,指的又是哪些人,自然,叶丞相一定是其中一个。
至于叶浅语,自从知道了自己被所谓的“父亲”软禁了后,一下子就病倒了,只是真的时病倒了还是装出來的,想來也是不会有人关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