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兄们,一齐祈祷啊!定江王保佑啊——,龙王爷保佑啊——,鄱阳湖的诸路神灵保佑啊——,杀鬼子啊!”
姜永明的喊声激起了别动队全体将士高昂的斗志,尤其是那些还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湖水里的战士更是充满了斗志,他们一边高喊着“杀鬼子”,一边朝着鬼子船队的方向划着水,而且朝着鬼子不停的射击着。
肖雄只是觉得非常可惜,自己的船已经开始进水了,而且主桅杆也已经给鬼子的炮火炸断,要不这样一定可以将鬼子的运输船送入鄱阳湖底。他让大家想法子堵住船上的漏洞,并且赶紧把船舱中的水舀干。其余的人划着桨朝鬼子的船队奋力划去。
忽然,肖雄觉得天空一下子暗了下来,抬头一看,只见头顶上霎时间变得乌云翻滚,遮住了那鲜红的斜阳,乌云中的闪电从天空直扯到湖面上,轰隆隆的雷声在头顶炸响。肖雄又感觉得自己乘坐的船猛地往上一抬,又忽地往下一沉,而且还剧烈的左右摇晃了起来。因为有了几次探湖的经验了,肖雄和大家都知道:开始起浪了。
果然,刚刚还平静如镜的湖面,此时突然变得狂躁了起来,浊浪翻滚起来。肖雄扭头再往后看去,只见狂风卷集着巨浪从南面直扑了过来。那冲起的浪头起码有一丈多高,而且就像潮水一般横贯整个湖面,越来越急,也越来越近。不消片刻,狂风又裹挟着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
此时,整个老爷庙水域变得暗无天曰,狂风呼啸,电闪雷鸣,湖水就像开了锅一样沸腾了起来。巨浪一排排从南面蜂拥而至,一浪接着一浪冲击着所经过的湖面的一切东西,好像要把他们撕成碎片才甘心。
在感觉起浪的同时,姜永明大声呼喊着:
“大家抱紧船上一切固定的东西,一定不要慌张,不要乱动,很快就会没有事的。”
他自己则放开了绑住自己的绳子,抱住舵把仰面斜靠在舵杆上,用双脚死死撑住船舵前面的船仓,牢牢的稳住船舵,不让它有丝毫的摆动。他身边的队员见此情况,也用绳子把自己的双脚系牢在了船舱上,然后与姜永明一起抱住了船舵。因为姜永明知道,目前可以躲过这一劫的唯一办法就是稳住这条船,让它始终与浪头成为直角,可以顺着巨浪,让船身前后摆动才行。不过要躲过这一劫还得要有运气,因为前后摆动不慎很有可能使船身断成两截。现在只有死命稳住船身,别无他法了,如果稍有偏差必定在顷刻间船毁人亡,大家都得葬身湖底。
巨浪不断的冲击着帆船,大家有的紧紧抱着船上的横梁,有的扑在船底抱紧船底的船板,反正只要固定的东西能抓住抓牢就行。
乌云还在头顶翻卷着,好像要把船儿吹到空中似的,船就像一张纸片似的。雷声就在耳边炸响,震得人头晕目眩。众人觉得闪电好像在不断的穿过自己的身子,大家都感到全身发麻。巨浪不时从船篷上掠过,再落入船前面的湖水中,发出哗啦啦巨大的声响。大家感觉这一切,就真像是进入鬼门关了。
幸好,一阵狂风刮过去以后,一切都突然变得安静了下来。头顶的乌云突然散去,那太阳正懒懒的斜靠在西边的庐山之巅。狂风也消失了,只有微风吹拂着。那刚才还狂怒不羁的鄱阳湖忽然变得如处子般安宁。不远处的老爷庙历历在目,正安详的看着大家。
大家放开了手上抓住的东西,活动活动酸麻的手脚,纷纷走上了船头。
“司令,你看——”一个队员指着前面的湖面忽然大声的叫了起来。
大家刚刚才缓过神来,顺着那个队员所指看了过去,全都大吃了一惊。
只见前面的湖面上,已然变得空空荡荡、干干净净的了。大家只看见湖面微波荡漾,波光粼粼,水面上泛着金色的光泽。好像一切都未发生过似的。几分钟前还和自己打得不可开交,生死相搏的鬼子的整个船队,已经在风暴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不过那些跳水后漂浮在湖面的弟兄们也全都不见了。
姜永明放下船舵,跑到了船头,他“扑通”一声朝着老爷庙方向跪了下来,不停的磕着头,泣不成声的哭喊道:
“苍天啊!定江王,龙王爷,鄱阳湖的诸路神灵啊!谢谢你们!帮我们收拾干净了那些鬼子。你们再告诉我好吗?我的那些兄弟们在哪儿啊?他们到底去了哪儿啊?”
在船头的几个队员也都跪了下来,他们一起朝着老爷庙磕着头。
老爷庙还是那么宁静的伫立在鄱阳湖的岸边,它那四只眼睛在凝神注视着眼前湖中所发生的一切,也许它觉得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太普通、太平常了。
泪水从肖雄的脸上流了下来,他低下了头,不由自主的跪倒在了船头甲板上。
我们的确是胜利了,这是天助我们啊,是上天要剿灭那些没有人姓的曰本鬼子,因此在我们危急时,才发动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风暴,帮助我们消灭了鬼子的运输船队,把那万恶的毒气弹送进了深深的湖底。把鬼子的两条汽艇、一条拖船以及三条载满物资的铁驳运输船也都给送到了湖底,把那200多个鬼子全都喂了鄱阳湖的王八和乌龟了。
可是,这是一场惨胜啊,一场以6条木帆船、23条渔船和那鲜活的300多别动队弟兄的生命换来的惨胜啊。还有那比亲兄弟还亲的老大哥王烟台啊,他也不见了。
想到这里,肖雄悲伤的心在汩汩的流淌着鲜血。
李明华走到肖雄的身边,他抱住了自己最尊敬的司令,两人慢慢的站起了身子。明华轻轻对肖雄说道:
“司令,人死不能复生。您就先别悲伤了,我们还是赶紧撤退吧。”
肖雄看着那矗立在湖岸边的老爷庙,忽然朝它跪了下去,他大声的喊道:
“定江王爷,龙王爷,鄱阳湖的各路神明,我一定会回来给你们焚香祭拜的。”
说完,肖雄虔诚的磕了几个响头,然后就立刻站了起来。他一扫满脸的悲戚神情,立即命令道:
“下去几个弟兄到舱里面,赶紧去舀干船舱中的水,快快把漏洞堵住。永明和明华赶紧修理好船前后的桅杆,扯起副帆来。剩下的弟兄除了挂彩的,其他的人都给挂上船桨,全都来划船。我们得赶紧撤走。”
大家按照司令发出的命令立即行动了起来。舀水的舀水,堵漏的堵漏,升帆的升帆,挂桨的挂桨,不一会儿,木帆船开动了起来。他们不能再往前走了,只能掉头往鄱阳湖的南边驶去。
肖雄朝湖的两岸望去,湖两边原先响起的激烈的枪炮声已经听不到了,只是看见有些炮楼、岗亭和停泊在岸边的木船还在冒着青烟,有鬼子正在救火。真不知道在岸上担任掩护任务的弟兄们情况到底怎么样了,肖雄十分担心他们的安危。
经过修理堵漏,帆船依靠着船头和船尾的副帆加上有10多个弟兄划桨,船行速度明显加快的。不一会儿,他们就驶出了老爷庙水域。
由于西北风越来越大,船行速度也越来越快,划桨的弟兄终于可以不用划桨歇口气了。
到这时,大家才缓过紧张的神情来,都在猜测着刚才风暴来临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由于刚才风大浪高,电闪雷鸣,大雨倾盆,那时候大家都十分紧张,谁也顾不上周边发生的事。就是想看也看不清楚。
大家都猜测着,鬼子的运输船比自己的帆船大不了多少,但都装满了货物,加上本身铁船的重量,估计是被风浪打沉到湖里面的了。而那条受了重伤的汽艇,肯定是被大浪打得支离破碎了。因为它那时候是横向着巨浪的,在浪头的沉重打击下,至少要被打成两截。
“司令,快看,前面水里有人。”
在船舱上面担任瞭望的队员大声的喊了起来。
肖雄抬头望去,只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个人趴在一块较大的木板上面,正朝着这边有气无力的挥着手。
等到靠近了,大家才看清楚了,原来那个人就是王烟台。忽然惊喜的七嘴八舌的叫了起来:
“是王队长!”“烟台兄弟。”“烟台!”
大家赶紧把奄奄一息的王烟台救了上来。
肖雄他们把王烟台身上的湿衣服都脱了下来,擦干他身上的水,换上了一身干衣服,然后再用棉被把他裹得紧紧的。明华给他还喂了差不多半斤白酒。
过了好一会儿,冻僵了的王烟台才渐渐清醒了过来。
“他奶奶的,差点冻死老子了。”他开口就骂道,然后接过明华手中剩下的约半瓶酒,对着瓶嘴就喝了起来。只听见他的喉咙咕噜咕噜响了一阵,那半瓶酒一口气给他干完了。
大家有许多的疑问要问他,等他喝完酒,擦干了嘴巴。明华问道:
“烟台大哥,你怎么跑到我们前面去了?”
“他奶奶的,我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就跑到你们前面去的。我自己还纳闷呢。那时,我们的坐的那条帆船到最后还是沉没了。我让大伙儿赶紧撤离,而我是最后一个离开船的,下船时,我喝光了身上的半瓶烧酒,又抱着船上那一块最大最厚的放在舵前的木板就跳下水。那时,我正好还看见你们来了呢。下船时候,我带了好几颗手榴弹,想划过去炸了鬼子的运输船。
正在那时,大风来了,紧接着又起了那么大的浪。电闪雷鸣吓死人了。我快划到鬼子的船边了。忽然,一阵大浪扑了过来,等我从浪头里冒了出来时,只见不远处,鬼子的两艘运输船给大浪打到水里沉下去了。那条倒霉的拖船也被那两条运输船给拽进了水里面,再也没有见他们出来。那条受伤的汽艇在大浪中被打成了两截,当即沉入了湖水中。”
王烟台咂了咂嘴唇,说道:
“我的烟枪呢?”
“在这里。”明华赶忙递上烟枪。
王烟台从系在烟枪上那可防水的烟荷包中取出一撮烟丝,按进了烟枪中,又划着一根火柴点燃了烟丝,狠狠地吸了一口,说道:
“他奶奶的,想不到我还可以再吸上烟枪呢。”
他看到大家都在眼巴巴的看着他,等着他往下说,才又接着往下说道:
“我看见大浪把咱们的弟兄全都卷进了漩涡里面,他们就再也没有出来。还没等我看明白,忽然觉得有一股好大好大力气的东西,把我一下子给吸了起来,抓起我飞得好高好高,好远。后来又把我从天上给抛了下来,这不,我就稀里糊涂的来到了这里,后来就遇见你们了。”
肖雄明白了,原来是龙卷风救了王烟台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