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葵是楚家新买的丫鬟,在厨房不小心打碎了老夫人的碗,所以被罚了去庄子,本来觉得是件难过的事情,不过少夫人说了,你觉得难过,事就过不去,不难过了,日子就好过了。
赶车张大福也心中疑惑,但他是包氏带过来的人,从小伺候楚云铮,对他也是唯命是从,看到小主人心情不错,也跟着开心。
听说,包家村是楚云铮生母包氏陪嫁的产业之一,村里有山、有水、有田、有房,而且都可以让她随意摆布,如此高的起点,姚小桔瞬间整个人生都充实了。
在姚小桔的设想中,有产业至少也是个地主吧?创业也有基石,但是真的到了村子的时候,才明白楚云铮的那句,什么都给不了究竟是什么含义。
穷山恶水的跑了几天的山路之后,是一个简陋的原始山村,说原始还真的是原始,基本上都是泥巴房子,很多房子一看就知道屋顶塌了,住了人却没有修。
全村总计不过五十余户人家,大大小小的人丁加起来不过小几百人,算是人丁稀疏的了,现在正值秋收的时节,很多人都在田地里劳作。
看路上、田间和破烂的房前见到的人,个个都是衣衫褴褛,和外面的乞丐无二,看到马车,都不由的流露出惊慌恐惧的神情来。
管事所住的院落是此处最好的房屋,也不过一栋连着五间屋子的瓦房,外面围了个泥巴院墙,简单点说,就是比荷花村还不如,比姚家还穷。
主人的车马到了,管事的人却并没有出来迎接,而是打发了一个佃农传话,说是收租子去了,随意的招待二人在厅里坐着,倒了杯白水就只有铮亮的桌子了。
“我看外面秋收都还没有结束,冯管家就这么急着去收租子了?”就是杨婆子家都好歹能挤出杯茶水,这包家村也实在是太怠慢了吧?
做事的佃农头都不敢抬的低声道:“往年也没这么急,只是已经有两年收不齐租子,被当家的责罚了几次,今年,公子和少夫人要来,冯管家自然着急些。”
秋葵家也是没钱才被发卖的,没想到这里居然已经两年收不齐租子了,那就说明更穷,“这两年也没有灾年,怎么就交不上租子呢?”
“姑娘有所不知,前年官家修通北运河,那运河通了之后,咱们包家村的水源就断了,这山上的地本就长不出好的粮食来,这没了水,就更加的没有收成,家家户户自己都吃不饱,更别说是交租了。”
穷。
真的穷。
看着白水烫青菜和三根品相不佳的玉米棒子姚小桔由衷的得出结论。
好歹也算是地主了,没酒没肉也就算了,居然连碗白米饭都端不上桌,不能不说,与设想的差距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
好在出门的时候,楚家老夫人还是舍不得自己孙子的,精细的白面和新收的白米都还是装了几个麻袋,还有一些过冬的衣物和家居细软,也算是齐全,秋葵麻利的将东边的两间连贯的厢房给收拾了出来。
姚小桔让人烧了热水,舒舒服服的梳洗了一番之后,换上简单的棉布衣裳准备出去看。
在马车上就已经觉得奇怪了,现在少夫人沐浴出来,完完全全的就换了个人般,打扮整齐的穿着寻常妇人的布衫,梳着简单的发型,皮肤却与出府时完全不同,光滑柔嫩,与常人无异,最重要的是她身上的那种灵韵,不过浅浅一笑,就连她这做丫鬟的都觉得挪不了眼。
“少夫人,你真好看。”
在荷花村在瘦,在楚家养得不错,可惜皮肤溃烂了,自然不会有人夸她长相,现在听一个小丫鬟说自己好看,觉得挺舒心的。“走吧,我们到庄子里看看去。”
穷。
真的穷。
正是丰收的季节都觉得满目的荒凉,在这里,玉米不值钱,多半自己吃,问题是产量很低,自己吃还不够,还要交租子,这日子真的难以为继。
庄子不大,小半天就转完了,秋葵感叹道:“这包家村,简直就比奴婢的老家还要穷。”
姚小桔不语,她还真的是挑了个好地,别说创业发家了,过了这秋天没饿死人就不错了,谁家还能有钱出来消费让自己赚?
晚上冯管家收租子回来了,拜见了少主人和少夫人就让自家的婆娘张罗晚饭,虽然自己看起来无恙了,但是楚云铮还是有点咳嗽,没想到这冯管家居然一点也不像楚家人般忌讳,热情周到,这倒是让姚小桔有点刮目相看。
晚餐比中午好了一点,玉米粉子和着面粉烤的玉米饼,青菜的汤水上还浮了一圈鸡蛋花。
这还不算什么,最难受的是,冯家的几个丫头小子半大的个儿,都挤在门口瞧着,显然,他们也想吃,然后又都被冯管家给驱赶了出去。
穷。
真的穷。
晚上连油灯都没有,更别说蜡烛了,还好今天的月光还不错,晚上还不至于那么凄暗。
“大公子。”
“夫君。”楚云铮淡淡的提醒,“夫人与我夫妻已经四月,怎么就还改不了这个称谓呢?”
姚小桔总觉得楚云铮安静的时候存在感很弱,但是说话的时候,声音不大,却感染力很强,一身病态,却怎么也看不透的感觉,“夫君,你觉得这里如何?”
“夫人觉得如何?”
“穷。”半日看遍整个庄子,姚小桔完全没有疑惑的得出结论,“能穷到这个地步,也是不容易。”
“包家村以前还算不错,但是运河修成之后,田里收不了多少庄稼,也就如此了。”
“那就应该申请官府赔偿啊,这样下去还怎么活?”
讶然的眼神,月光下明亮得让她有些心虚,这个年代,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能给你的,就只有这里。”楚云铮道,“是留下,还是回去楚家,夫人自己决定。”
“或者。”楚云铮深深的看着她说道:“你也可以回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