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妃心中纳罕,却没再言语,总归明珠不会害自己。
两人继续走着,果然没过多久便是御花园了,白玉栏杆里各色花草长势甚好,花开正娇,一入便是满嗅馨香。
本来只是就这样打算过去的,但是两人的视线却被御花园亭内一抹明黄身影给吸引了。
凌轩。
亭子内燃着好几站熠熠宫灯,凌轩身边站着一位公公,夏妃一见便觉得心头一喜,便要上前去行礼。
“娘娘莫急。”明珠拉住了夏妃,低声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娘娘且忍着,今日完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娘娘,尤其是皇上。”
事已至此,虽有不甘,但夏妃也只得作罢,明珠满意,正欲拉着夏妃走开,那边凌轩却忽然其实似乎要离开,但是方向正好是两人这边。
于是明珠不得不忙拉着夏妃躲起来,希望不要被人发现了才好。
两人一道蹲在一从开得极好的灌木花前,鼻息见是淡淡的花香,却是谁也没过心思去嗅。
渐渐听闻那边脚步声靠近,两人俱是心里一惊,但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凌轩的声音忽然响起,似远似近,他似乎在问身边的人:“皇后那边可还好?”
公公回答:“皇上如此关心皇后娘娘,娘娘自然是好的,皇上经常赏赐东西去椒房殿,娘娘每每谢恩可都是笑的。”
“她好朕便放心了,朕看她今日脸色有些苍白,你明日去将库里的那株血红莲送去椒房殿吧。”
凌轩的声音似乎也带着点点笑意,还有关切,在黑夜里畅然疏旷,似乎心情很好,但是停在夏妃耳朵里去觉得字字诛心,不由得握紧了身侧的花草,眼底尽是恨意。
灌木上的利刺扎入血肉,有殷殷的血流出,才将夏妃拉回了神智,但是却丝毫不觉得手上有痛意。
凌轩的声音还在继续,公公在旁笑着回答,夏妃却再也没有听清什么,心中被恨意填满,直到那声音渐渐远去,夏妃站起身看着凌轩离开的方向,脸色又冷了一分。
椒房殿。凌轩是去椒房殿!
夏妃冷哼一声,呼吸略有些不稳,明珠一看便知道是气极了,忙道:“娘娘先莫要气恼,看她也得意不过今晚,等到明日皇上断不会如此宠她,娘娘先随奴婢走吧。”
夏妃自不再停留,跟着明珠走了。
一路上依旧没有遇到一个人,这路也是越走越偏僻幽静,但是隐隐竟有些熟悉。
夏妃没有问,等到两人到了一个空旷的荒芜的地方,夏妃才回过神:“出云台?”
“娘娘好记性呢。”明珠兀自走到出云台边,“那娘娘可还记得上次出云台的事情?”
说起这件事自然是戳到了夏妃的痛处,只见她皱了皱眉,冷声痴哂笑道:“鹿采薇那个贱人在皇上面前故意陷害本宫,蒙蔽圣聪,让本宫受了责罚,本宫怎能能忘!”
上次的事情便是奇耻大辱,夏妃想起来就恨不得将鹿采薇生吞活剥了,怎么会轻易忘记。
出云台现在只有他们两人,说气话来也无需估计什么,也不用刻意压低声音,“那娘娘何不利用这次机会,好好给她一个教训?”
“如何教训?”夏妃转目问之。
“娘娘上次在这出云台受的苦,这次自然也是用这个还回去。”明珠古怪一笑解释道,“娘娘当也是应该知道了这出云台的秘密吧,这出云台远是赏舞行乐丝竹之地,从前在这后宫中也是不可缺少的,但是因为先帝与一罪奴在此暗通私情,实在是皇家丑闻一桩,被发现后事情被压了下来,至此出云台便也废了,成了后宫忌讳之谈。”
“上次皇后娘娘因为欺负娘娘您是夏国人而不知这一点来利用娘娘,惹得皇上不快,这次娘娘便反击回去。左右本来也是皇后先不对的。”
想起之前自己被凌轩罚的事情还有方才在御花园见凌轩关心鹿采薇,夏妃就觉得一股气直冲脑门,眼底冷光一闪:“你说,这次该怎么做?”
明珠不徐不疾的解释道:“白日里皇后邀娘娘去椒房殿的事情无人知晓,这晚上娘娘出来也没人看见,不如就利用这一点将计就计吧——既然皇后要您在这出云台,那娘娘何不顺了她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夏妃已经明白了明珠的意思,点头答应,道,“那你先回去吧,万不能让人看见,还有接下来的事情你得给本宫办好了。”
“是。”明珠退下,浓重夜色里那身影很快便不见了。
一阵风过,捎来些许凉意,暗夜里夏妃森然一笑,用力握紧了之前被灌木割伤的手,鲜血继续留下,夜风里掺杂了淡淡的血腥味,有些渗人。
出云台这里没有什么什么人,夏妃一个人上了出云台,站在上面向下看去,手边的雕花栏杆此刻冰凉。
鹿采薇,这一次我到要看看你如何解释。
明珠一个人回了荣花园,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就这样悄悄的回去,只等着第二天的好戏登场。
出云台地势较高,台子为了美观亦是修得精美高耸,若真有人在上起舞定然如同九天仙子坠入凡尘,也正是因为这些,出云台的观赏位置极佳,可以很好的看到整个皇宫。
此刻夜微深,繁华富丽的皇宫却依旧灯火通明,这帝王府苑是这世间最高贵的地方的,这万千繁华在眼,终有一天会是她的。
不论现在如何,只要扳倒最大的阻碍,这些都是她囊中之物罢了。
这皇宫一切,包括凌轩,终有一刻是她的,会是她的。
但是此刻,她也堪堪看见椒房殿的宫灯,似乎异常的亮,像是欢喜一般,然而于她来说确实冰凉的。
她知道,此刻凌轩在椒房殿。
而此刻椒房殿却也如夏妃所想。
灯火通明宫灯摇曳,琉璃瓦上星光灿,一池碧水映满夜色,兼以满园花香,确实醉人。
凌轩最近是很喜欢到椒房殿来,只觉得到了这里,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此刻鹿采薇正执着凌轩的手,两人正往开满玉兰花的院子里走去,灯火下凌轩看着鹿采薇担略有些忧道:“皇后看起脸脸色不是很好,可是病了?”
因为之前下午与夏妃的事情,鹿采薇确实心情不好,但是此刻却也觉得没什么大事,便对着凌轩笑了笑,教他安心,“无事的,皇上不用担心。”
“你是朕的皇后,如何教朕不担心。”凌轩拍了拍鹿采薇的手,“朕知道这后宫里很多事情教你为难了,但是你身为皇后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还有夏妃……夏妃那边,你也要多担待,和睦最重要。”
和睦最重要。这句话她自然知晓,只是啊,有人不想与她和睦。
所以说,那她以后便也只有担待的份儿了。
两人寻了一个地方坐下,石桌上放着茶杯,鹿采薇执起茶水添水,茶水氤氲腾腾热气,“夜深露重,皇上先喝口茶吧。”
她将茶盏递到凌轩面前,而凌轩看着面前素手纤纤,心下一动,便握住了她手,轻轻一嗅满腔茶香,“是雨前龙井,还是皇后深知朕心。”
鹿采薇只觉得手心暖暖的,那温度似乎也延伸到了心底,暖暖的。
“你是朕的好皇后。”他似在叹息,轻轻取了她手中杯盏,“朕有时候觉得就这样看着我你,拉着你的手一辈子也是不错是,只是这天下瞬息便是大变,顾不得那么多的。”
“皇上能想着臣妾,臣妾心里便是欢喜的,不敢奢求其他。”鹿采薇心里一动,甜甜的,她没有想过重活一世,能听到他这样真情之言语。
这一世,很值,若是一直如此便好了。
出神间,凌轩已经就这她的手将茶喝去了大半,然后将杯盏自她手中取出,大手包裹着她手细细摩挲半晌,笑意点亮眸子。
她看着那笑也忍不住弯起眉眼,此刻花好月圆,良人成双,斯人倾心一语,一刻温情也好,为这一语,朱墙红瓦间,一生懒回顾了。
风动还是心动,反正暗香浮动间,他靠近她,随即便是一吻落下,不缠绵,不缱绻,不猛烈,不骤然,很轻很轻,像一朵桃花轻轻飘落枝头,很香很缓,蘸得一泓水,留下痕迹点点涟漪。
带着怜惜,带着不舍,带着温柔万千,柔到骨子里,她觉得有些眩晕,便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温度,听着他的心跳,听他说话,语气含笑。
良久,两人相携回了寝殿中,凌轩在室内随意扫了一圈,随即视线落在桌案上,便走近了拿起上面摆放的一本书册随意翻看了起开,竟然是一本史学文理书籍,便笑道:“你们女子不应该都是爱看那些词集诗书的吗,皇后怎也有心看这些乏味的东西?”
鹿采薇看着他手里的书,只道:“后宫不得干政,臣妾便也看不得政论,又不能看行军打仗之书,便只能闲时翻看几册史书扩充视野,希望有时候能帮得上皇上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