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安这小子,冥修回来就回来了,还喊什么丞相驾到?
乔薇迈步朝门外走去,直至到了门口,看到那长长的仪仗,才知回来的果真是丞相。
见惯了他低调内敛的样子,险些都忘了他的身份,他是大梁朝最位高权重的丞相,不仅如此,他还是皇室的后人,他与李钰一样,都有一个做公主的娘亲、一个做皇帝的近亲,在当上大梁权相之前,他便已经是皇帝亲自册封的郡王,只是丞相当得太久,久到众人已经忘了他的王爷身份,此时他坐在只有皇族才有资格乘坐的步撵上,十六名孔武有力的大内侍卫用内力抬着步撵,步伐稳健,神色威严,眸光中透出丝丝冷意,让蒸笼一般闷热的天瞬间降下好几度来。
二老爷姬盛从短暂的昏迷中苏醒了过来,倒下的一霎后脑勺磕在了地板上,这会子疼得不行,他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与李氏不知被谁扶到了椅子上,李氏仍昏迷着,地上倒了四个姬家的护卫,屋子里安静得出奇,乔薇已经不见了,小二与傅姑娘倒是还在,那个死了的大大大大嫂居然也在!
果真不是自己的错觉吗?
他大嫂是真的诈尸了?!
姬盛险些又吓晕了过去,随后他发现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他大哥在内全都像见了鬼似的望着外面。
外面怎么了?
姬盛顶着疼痛的脑袋走到了大门口,一股冰冷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他吓得打了个哆嗦,再定睛一看,差点跪了下来!
乔薇从未见过冥修在家里摆身份,这一次,他大张旗鼓地来,分明是在告诉所有人,究竟谁才是姬家最得罪不起的人。
姬冥修走下步撵,走到乔薇的身边,紧紧地牵起了她的手,乔薇的一颗心落回了实处,一些不愿意承认的东西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思念、紧张、困扰……但又都在他坚定的眼神中一点点地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强大的安心。
是的,有这个男人在,不论形势多么严峻,他们都总能化险为夷。
姬冥修携着乔薇的手进了小雨轩。
方才打打杀杀的时候下人们也只吓得躲在了椅背后,可姬冥修进屋后,众人却一个个地双腿发软,不能自已地跪了下来。姬冥修目光落在姬尚青的脸上,似乎要将他整个人看穿一样,姬尚青面无表情地任由他打量,两人之间充斥着一股诡异的气场,乔薇困惑地看了看二人。
姬冥修率先开口了,话却不是对姬尚青说的:“曹护卫,你刚刚要赶谁?”
曹护卫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忙不迭地行了一礼,结结巴巴地说道:“回……回大少……大人的话,是老爷下令,让把少夫人、二少爷……与傅姑娘赶出去的,老、老老老……老爷说,傅、傅姑娘陷害荀氏……让赶出……赶出姬家……少夫人与二少爷不让……老爷就……就生气了……”
姬尚青面色沉沉道:“把这个逆子,给我拿下!”
曹护卫眸子一瞪。
姬盛跑过来道:“大哥你是不是疯了?”
姬尚青一把将姬盛掀翻到了椅子上,目中凶光乍现:“来人,把他拿下!”
曹护卫吞了吞口水。
院子里的护卫见他不动,也不敢轻举妄动。
姬尚青握紧了扶手,眸中的凶光已渐渐翻滚成了一团杀气,要知道,站在他对面的是他曾经最疼爱也最引以为傲的长子,尽管这么多年来关于父子不合的传闻时有发生,但那都是些道听途说之言,姬家所有人都明白姬冥修在姬尚青心目中的地位,他是绝不可能对姬冥修兵戎相见的。
姬盛古怪地扯了扯乔薇的袖子:“哎,小薇,我大哥他怎么了?是不是中邪了?”
不待乔薇回答,姬尚青暴怒地吼了一嗓子:“来人!”
姬冥修淡淡地说道:“别叫了,你的人已经没了。”
话音一落,十七提着长剑走了进来,剑端滴着腥红的血,一滴滴,从院子到大厅,浓烈的血腥气瞬间充斥了整间屋子。
姬盛捂住胸腔,一阵干呕。
姬尚青的表情则有些怔愣。
曹护卫立马扭过头去,清点自己带过来的兵,发现一个不少才长长地松了口气,不过……如果他的人没事,被十七杀掉的又会是谁?
花园的小山坡下,三十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每个人的肩上都有一个夜罗刺青,他们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一个个倒在血泊中,睁大眼,像是在仰望天空,又像是在寻找凶手。
姬冥修不疾不徐地说道:“送老爷回房,老爷生病了,没事就别他让出来吹风了。”
这是要把姬尚青软禁的意思了。
活了这么大岁数,众人只见过老子软禁儿子的,没见儿子软禁老子的,丞相大人也太太太……太大胆了。
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他亲爹,怎么能把亲爹给软禁了呢?他就不怕世人诟病吗?
姬冥修怕人诟病,那就不是姬冥修了。
曹护卫捏了把冷汗,对着姬尚青拱了拱手:“老爷,得罪了。”
姬尚青怒目:“你敢?”
我是不敢得罪你,可我更怕得罪丞相啊,丞相狠起来连老子都敢关,我一个护卫,还不被他打死啊?
曹护卫一记手刀劈晕了他,扛着他走出了院子。
谁都没料到一条毒蛇会引出这么大的风波,傅姑娘是不是真的加害了荀氏没有答案,但她与少夫人、二少爷险些被老爷赶出姬家却是事实,所有人都以为他们逃不掉被驱逐的厄运了,哪知丞相回来了,局势扭转得太快,一直到姬尚青被曹护卫扛出了院子,众人都没有彻底地回过神来。
红梅扯了扯衣裳,发现自己浑身都让冷汗湿透了。
姬冥修不怒自威道:“你们几个退下。”
红梅与梨花院的下人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姬冥修的目光又落在了凤倾歌的脸上。
凤倾歌哪儿敢在他面前耍花招,乖乖地揭掉了面具:“少主……”
姬盛的下巴都要惊掉了!
姬冥修的眸光渐渐地冰冷了下来,凤倾歌瑟缩着身子躲到了乔薇的身后。
乔薇道:“是我的主意。”
姬冥修看了凤倾歌一眼:“出去。”
凤倾歌悻悻地出去了。
少主什么的,实在太不可爱了!
她都授粉了呢,再演上几个月,就能“生”朵小牡丹了!
哼,算了,她回天庭去了!
姬盛的喉头滑动了一下,双腿有些发抖:“那个我……我要不要也出去?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你大哥……不是,我大哥,他不会知道公主是假的。”
姬冥修的神色没有多少波动,俨然并不在意他说不说出真相,说出真相无疑是会在姬尚青的心里插上一刀,但瞧姬尚青做出的这些蠢事,姬冥修还会在意他心里被不被人插刀吗?
不过,对于姬盛先前对妻子与弟弟的维护,姬冥修还是心存感的样子判若两人,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似乎是透着一股温柔:“你把自己保护得很好,把冥烨他们也保护得很好。”
至于别的事,交给我就好。
乔薇眸子一弯,愉悦地笑了。
姬冥修见她笑,也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唇角。
教主大人实在是看不过眼了,他与母夜叉牵个手都还需要契机呢,两个家伙在他面前这样眉来眼去的真的好吗?
“咳咳咳!”他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二人旖旎的气氛,“我说,你们没觉得那个人不正常吗?他整个人都像是中邪了!”
提起正事,乔薇的神色也肃了肃:“是的了,父亲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他是不是和凤倾歌一样,都是个冒牌货了?”
姬冥修想了想,道:“不像。”
傅雪烟开口道:“他中了巫毒。”
“巫毒?”乔薇对巫毒并不算陌生了,早在隐族的时候,她外公便遭圣女殿的暗算身中巫毒,十七与燕飞绝等人身上也有着一样的巫毒,但那种巫毒并不致命,也不会让人性情大变,姬尚青中的俨然不是同一种,“这是什么巫毒?”
傅雪烟道:“名称我不清楚,但我见过巫师用巫毒控制不听话的人,症状与姬老爷的一模一样。”
乔薇摸下巴:“还有这么邪门儿的东西,谁发明的呀?”
傅雪烟缓缓说道:“巫毒从夜罗还没一统天下的时候就有了,具体是起源于哪个族已无从说起,起先巫毒是与蛊毒一起的,所谓巫蛊不分家,讲的就是这个。但这两种毒学起来都十分的艰难,后面便渐渐分成了两个派别,擅长巫毒的叫巫师,擅长蛊毒的叫蛊师。”
教主大人拍拍小胸脯:“我就是塔纳族最厉害的蛊师!”
乔薇嘴角一抽,是啊,你可不最厉害?别的蛊师哪儿能养出一对搅基的小雄蛊?
傅雪烟道:“蛊师还算比较常见了。”
一盆冷水泼下来,教主大人的脸都黑了。
傅雪烟接着道:“巫师却很少,在我们夜罗,只有最顶尖的家族才拥有自己的巫师,每个巫师都是家族的至宝,比一支军队还重要。”
姬冥修语气如常地说道:“所以是你们慕王府的巫师过来了?”
傅雪烟神色一怔。
教主大人张了张嘴:“你是王府的人?”
傅雪烟垂下了眸子,没接他的话,静静地说道:“不到万不得已,巫师是不会离开家族的,因为巫师虽然下毒厉害,但他们的身子大多很弱,这大概是他们常年与剧毒打交道的缘故。”
乔薇若有所思道:“我昨天白天见他都还好好的,晚上……晚上听凤倾歌说他睡得很沉,浑身发烫,但又不是生病的那种烫,凤倾歌没往心里去,眼下想来,那时候他就应该已经中了毒了。”
碧儿道:“昨天荀氏身体不适,老爷去梨花院看她了,还叫了卢大夫与他的药童进来给她治病。”
乔薇眉心一蹙:“药童?”
这个糊涂公爹!她好不容易才将药童拦在外头,他倒好,荀兰装一装病,他就让人进来了!
不用说也知道是那药童干的好事了!
“这个毒能解吗?”乔薇问。
傅雪烟道:“要找到下毒的人才能解。”
“少主!”几人说话间,燕飞绝抓着一个人走了进来,那人的年纪五十多了,身形清瘦,被抓来的途中估计吃了不少苦头,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青一块紫一块,燕飞绝将他扔在了地上。
乔薇定睛一看:“卢大夫?”
姬冥修从来不是一个到了现场才开始了解详情的人,早在路上,他便派人将府中的动静打听得一清二楚了,自然猜得出这个姓卢的究竟做了些什么。
卢大夫摔了个狗吃屎,疼得浑身都在发抖,但比疼痛更令人胆寒的是这个男人的眼神,他不敢多看,慌忙垂下了脑袋。
姬冥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个药童呢?”
卢大夫支支吾吾道:“什、什么什么药童?我听不明白!”
姬冥修淡道:“燕飞绝,让他明白。”
“好嘞!”燕飞绝从怀中捏住了一枚飞镖,对准卢大夫脊背上的一处大穴,毫不客气地扎了下去。
屋子里登时响起了杀猪一般的惨叫。
“我招!我招!我招……”卢大夫苍白着脸,痛得整个面容都在扭曲,“他在城南香樟街尽头东面的小宅子里……”
十七施展轻功飞了出去。
香樟街的小宅子里,慕秋阳接到了消息,姬冥修回来了,他派出去的三十多名高手全军覆没,一个活口也没留,他气得一把砸烂了桌子:“不是说他下个月才回吗?怎么到的这么早?”
临川道:“我们的人一直跟踪他,他去山庄,出山庄,都没有跟丢过,但是……谁想到他用了障眼法?去山庄的人是他!出来的那个却不是!我们跟错车了!”
要说这个姓姬的可真是狡猾,怕是去山庄的时候就察觉到被人跟踪了,装模作样地甩开了他们几次,但每次都被他们艰难地找到了,如此他们越发小心,越小心越觉得自己跟的没问题,哪里晓得人家早在山庄金蝉脱壳了!
临川劝道:“世子,行动失败了,我们的行踪很有可能也已经暴露了,赶紧离开这里,离开京城!”
慕秋阳握紧了拳头:“折损了那么人,你让我有什么颜面回去见我父王?”
临川想说,他可是那个女人的儿子啊,这么容易对付的话,夜罗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拿姬家没有办法了!
“走吧世子!我们暴露了!”
在外头抓抓人倒也罢了,跑进人家家里捣乱,人家咽得下这口气才怪,趁姬冥修没有所行动之前,赶紧抽身而退吧!
就差一步了,姬冥修哪怕晚回来半个时辰,他都得逞了!慕秋阳不甘地捶了一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叫上巫师。”
临川忙拉开门去叫巫师,哪知还没跨过门槛,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道震飞,狠狠地撞到了墙上。
慕秋阳眸光一冷,夺门而出,可惜晚了一步,人已经被那个玄衣少年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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