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周身扬起一阵细灰,她似破布娃娃一般被他随手扔了出去,浑身上下顷刻之间疼的无以复加。
昏暗的光线下,她看不清他的表情,饶是如此,却能想象得到那张邪肆妖孽的容颜之上遍布的阴诡之色。
“小东西,你知道人生最大的乐趣是什么吗?”他的视线似乎越过她,落在了不远处的黑暗之中。
这男人俨然将她当做了玩弄于鼓掌之间的鸟雀,饶有兴致的欣赏着她的恐惧。
她支撑着坐起身来,大脑一顿紧绷发麻,抿了抿惨白的唇瓣:“小女愚钝。”
“呵……”男子自胸腔中发出一道低哑的笑,令人不寒而栗。
周遭又恢复了一片死寂,铺天盖地的黑暗再次席卷而来。
女子如同苍茫大海中的行舟,惶恐不安的缩在角落,脑中满是他临走之时那一声阴森诡异的笑。
指甲几乎嵌入了掌心,一向淡然自若的她面对未知命数,竟不可抑制的乱了阵脚。
忽然,黑暗中发出了一阵沉闷的声响。
“谁?”纵然睁着眼睛,可这无边的黑暗却让她仿似瞎子一般。
“叶姑娘。”
沙哑的嗓音如同卡了一把沙子,直听得人喉咙疼。
只有顾南浔那厮会唤她叶姑娘!难不成顾南浔也在这里?
她试探性的唤了一声:“顾南浔!”
“嗯。”
空无一物的眼底掠过一抹愕然,顾南浔真的在这里!
她不紧不慢的摸索着站起身来,凝神细听:“你在哪里?”
回答她的是一片静默,仿佛刚刚只是她的幻听。
她咬了咬唇瓣,不死心的又唤了一声,可周遭仍旧静如死水。
难道是她太紧张了?由此产生了幻听?可那声音她听的分明,不可能会听错……
黑暗中,一股淡淡青烟从石门的缝隙中飘了进来。
什么味道?她眉头紧皱,谨慎的屏住了呼吸。
忽然,正前方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声响,像是铁链在地上剧烈摩擦的声音。
灰败的眼底似乎泛起了一丝光亮,她连忙唤了又唤了一声顾南浔。
男子仿似痛苦挣扎的声音犹如密集的鼓点一下又一下的敲击在她的身上。
女子垂敛眸光,心下思索不定,忽然喉咙传来一阵刺痛。
她稳了稳心神,未曾多想。
“玲珑……玲珑……”
低哑粗嘎的嗓音隐含着无尽的悲切与绝望,幽幽的满散开来。
若方才她还心存怀疑,此刻却是万般笃定,顾南浔那厮就在这里。
可顾南浔是何等人物?竟会落到此处?不过现下不是深究的时候,她还是先探清了情况再说。
当下镇定沉着以后,她陡然想起自己的身上还有半瓶那男人给她的火镰粉。
此刻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这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就算她摸索走了过去,看不清状况的话,也是白费功夫。
于是待走近声响处后,她方才摸出那小瓷瓶将火镰粉撒了出来。
幽兰清冷的光驱散了周遭的黑暗,潮湿的墙壁上,四肢被铁链锁着的男子耸拉着脑袋,凌乱的墨发遮掩住了他的面容,那一袭白衣脏兮兮的,上面覆了大片的血渍。
饶是如此,沈清柚也一眼认出眼前的人,谁能想到,恍若谪仙般脱尘绝世的男人竟变成了这副阶下囚的模样?
顾南浔的嘴角还断断续续的唤着玲珑二字,空洞浑浊的眸子慢慢的朝光点处望去。
微弱的光跳跃在女子的清丽苍白的面容之上,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恍惚中,那俏皮可爱的女子仿佛与眼前的人融为了一体,涣散空洞的眼神慢慢凝聚起来,他满眼的疯狂眷念,拼命的想要挣脱铁链的禁锢。
可他越是如此,那锁着他四肢的铁链就收缩的越紧,刺目的血色遂着手腕上的铁链滴落了下来,落到潮湿的地面上。
顾南浔上次这番失控的模样,是在前往柳家庄途径的那片密林里面,如出一辙的皆是遇到了那个邪肆妖孽的男子。
她忽然想通了什么,顾南浔沦落至此,难不成是那邪肆男子的报复?
摇了摇头,强自压下那翻涌的思绪,凝集的眸光重新落到了顾南浔那苍白的三分似人七分似鬼的面容之上。
若是不想个法子让他清醒过来,恐怕他会死在幻境里面。
怎么办…………
她面色凝重的沉思思索,恰在此时喉咙都那股刺痛感越发强烈,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头昏眼花。
她扶着额头,身子踉跄着跌坐到了地上。
眼前的景致一寸一寸的发生了变化,无边的黑暗渐渐褪尽,她又回到了冷宫之中。
那深埋心底的禁忌,一点一点的翻涌起来。
衣着华贵的杨妃颠声狂笑着,那最擅柔弱的眼底满是阴毒。
她的身边放着一个散发着血腥恶臭的木桶,那面容模糊,血淋淋的人头孤零零的躺在那里,唯有沾染了恶臭的发丝上爬满了作伴的蛆虫。
那是……那是她的婉儿…………
指甲近乎嵌入手心,那抹血红遂着滴落了下来。
她猩红着眼睛,浑身颤抖着,滔天的恨意犹如潮水将最后一丝理智全然覆没。
她似恶鬼一般朝癫笑的“杨妃”生扑了上去,手紧紧的扼住了“杨妃”纤细的脖颈,口中细语呢喃着什么…………
窒息感将顾南浔从幻境中拉了出来,幽兰清冷的光晕之下,容色狰狞的女子狠掐着他的脖颈,那双恨意翻涌的眸子似被蛊惑了一般,细看之下看不到一丝神识。
男子眉头紧皱,饶是他在如何的云淡风轻,此刻却是做不到了。
被锁的四肢发挥不了任何作用,就连声音,他也发不出丝毫…………
若是这么死了?那可真是天下第一笑话了…………
沉凝的眼底滑落一道暗芒,他猛然的倾身上前,冰冷的薄唇将那透着惨白的唇瓣全然覆盖,下一秒,女子的唇瓣传来了一阵碎裂心神的疼意。
唔——
女子蹙着眉头,麻木混沌的神经渐渐恢复过来,蒙蔽心智的恨意犹如潮水般从眼底悄然褪去。
记忆最深处的景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散发着幽冷蓝光的石牢。
以及眼前狼狈不堪的男子。
手似触电一般猛然缩了回来,她有一瞬失神,刚刚在幻境之中的场景过于真实,而她险些将顾南浔当做“杨妃”给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