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罗青禾虽是白生生的一张脸,但估计是生了娃娃又上了些岁数的原由,身子圆润胖墩墩的。一直干着农活,膀大腰粗的,力气比一般男人都大。
这手上的棒槌捶到刘德昌身上,一点儿都不手下留情,一锤接着一锤打着。苏觅在一旁看傻了眼,心头又着急得很,生怕出了什么事情:“罗嫂子,你别打了!”
罗青禾哪里听苏觅的话,手上的棒槌又打了几下,这才罢休,站起来又踢了倒在地上嗷嗷叫的刘德昌几脚:“敢在赵家村欺负女人,这女人不生娃娃就是女人的错吗?指不定是你刘德昌出了问题,你看你家娘子,生得俊俏又识大体,把你们一家子伺候得服服帖帖的,你还不识抬举?”
刘德昌正欲站起来反驳,罗青禾见势,又是一脚踹了上去:“在我罗青禾眼皮子底下,把自己妇人砍成这样,信不信我打死你?”
李婷冰见自己男人被罗青禾打得鼻青脸肿的,心头的气也消了大半,但在刘家受了几年的气,她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刘德昌,你休了我吧!”
“先止血再说,这口气我罗青禾给你出!”这罗青禾声音很浑厚,这样吼着,妯娌几亩田外都能听见。周遭的妇人见这寡妇这么凶,都散开了,生怕出了人命,自己沾上了什么不吉利的东西。
苏觅见旁侧草丛里有鱼腥草,长得翠生生的,便掐了一些来,在手心里搓了搓,从衣襟里掏出擦汗的锦帕来,还好这锦帕是今早刚换过的,干干净净的包上鱼腥草敷在李婷冰脸上:“你好生捂着,有些疼,这鱼腥草止血最好了!”
“有本事你就打死我,不然我们刘家死活都不要这生不出娃娃的女人来!”刘德昌在家里被自己爹爹和娘亲逼问过很多次,心头也委屈巴巴的。
“打死你就打死你,也好比你打死女人强!”这罗青禾虽说是赵家村的寡妇,但守寡很多年,一直都没和哪个男的有过什么闲话,要是能过一辈子,他们家都要立贞洁牌坊的,所以在村里也有些脸面。
“刘家媳妇儿,你快说句话,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这刘德昌也是你的男人,要是真的出了事,你会后悔的!”苏觅着急的很,一张清秀白净的小脸,急得通红。
虽说两人的婚事是父母强扭的,但毕竟三年的夫妻,这情分还是有的。李婷冰哭着脸,眸眼更多的是伤心与无奈:“要是你还念着我是你妇人,你就自己出来住,没钱盖房子,我娘家可以出钱!要是还和哥哥嫂嫂住一起不分家,那咱们这婚事,就算你不休我,我也再也不回刘家了!”
就因为没有身孕,这刘家的哥哥嫂嫂把自己这弟媳妇当丫鬟来使唤,吃的都是剩下的冷菜冷饭。可李婷冰是在李家娇养着长大的,家里可是有铺子的大户,能忍受这些年,已经不易。
“你看看这村里,哪家日子过成你们刘家这样,一大家子不分家,家里什么活儿都是媳妇儿干,那是你的媳妇儿,你不心疼着,还指望着哥哥嫂嫂来心疼么?”罗青禾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妇人,看男人在服软了,便收好了手上的棒槌。
“看你这意思,是还想继续和哥哥嫂嫂一块儿过着,那我回娘家就是!”李婷冰捂着脸,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料这刘德昌却爬起来,跟着追了上去:“我依你就是,我依了你就是!”
“这女人脾气就不能太好了,不然在家里一大家子,都要欺负!”罗青禾重新端起衣裳,笑呵呵的看着苏觅。
苏觅见这两口子这样,才放心了。正欲回去,转身却瞧着自家烟囱里白烟滚滚,屋顶瓦片缝隙处也冒着烟雾。
“咋啦,我出来时竟然忘记了灭灶房里的火!”苏觅只觉着脑子一片空白,冲着自家房子吼了一句,撒腿就往回跑。
这罗青禾见势,紧忙朝田边去喊赵老三。
苏觅跑回家,进了灶房,这灶房锅里的水早就烧干了,灶里的柴火太多了,这天热,燃起来没完没了的。灶房屋顶上的房梁,也冒着烟,屋里桌子和椅子已经烧得差不多了。
拿着盆子,去屋外坝子处打来水,泼在火苗处。没想到,这一盆儿水根本没作用。换了大的桶,拎着水继续朝这灶房泼。还好,这屋里东西不是很多,回来得也不算太晚,这屋里的火,来来回回几桶水,便浇灭了。
抬眸,屋顶房梁处还有火星子在跳跃。苏觅心头着急,出门正欲扛着楼梯上午屋顶,却瞧着男人回来了。
赵老三神色紧张,刀削一边的面颊凛冽又严峻,扔了手上的锄头,一把将站在台阶上的娘子横抱着,放在坝子通风处:“你在这里站着!”
男人手上的动作很快,眨眼功夫便搭好了楼梯,一只手一桶水,满满当当的浇在房顶上。来来回回浇了几桶水,这下屋顶湿漉漉的,才没有白烟冒出来了。
苏觅松了一口气,瞧着壮实的男人,鼻子一酸,一双杏眸通红噙着泪珠子:“夫君,都怪我,要是我灭了火,就不会走水了!”
“娘子有没有伤着哪里?”赵老三扔了木桶,从屋顶上下来,一双粗粝的大手扣住自己小娘子瘦削的肩头低声问道。
苏觅吓坏了,听见男人问自己,竟哇哇大哭起来。男人知道自己小娘子吓着了,一把揉进自己怀里,只这样轻轻抱着,也不多问。
待自己小娘子哭累了,这才道:“这夏天柴火干燥,最容易走水,娘子定要好生些。若是下次火太大了,娘子自己跑了就是,家里还有什么,一概不管!”
抬眸,男人身上都是灰,但漆黑的眼眸全是温和与爱意,苏觅这才宽心了。洗了洗小巧的鼻子,晶莹剔透的泪珠子又划过尖翘的下巴:“夫君,要是我不去劝架,咱们家就不会走水了!”
“我在地里就听见这刘家两口子在吵吵闹闹的,竟没想到,我娘子还是爱管闲事的,定会去劝架!”赵老三伸手捏了捏苏觅沾了灰的鼻子,柔声道。
“若不去劝着,刘家就要出人命了!”苏觅撅着嘴,推开自己男人。到井水旁,打了一桶水,拿来锦帕让自己男人先洗脸。
“娘子你还是先洗吧,满脸灰!”
听男人这么说,苏觅这才低下头,用井水照了照面颊,小巧的面颊全是灰尘。只有那一双杏眸,还滴溜溜的转动着。
“夫君,你笑话我!”苏觅觉着羞赧,紧忙挽起衣袖,捧了一捧水,浇在自己脸上。又拿来锦帕擦了擦脸,这一桶水全部黑了,手里的锦帕也黑了。
抬眸见男人嘴角噙着笑意,噘着嘴:“夫君,灶房都被烧了,还有心思笑话自己妇人?”
“你这大花脸,可比灶房好看多了!”赵老三吸了一口气,阔步过去,倒了桶里的水,重新舀了半桶,将自己壮实的胳膊放进去洗了洗。
“有你这样蠢笨的小娘子,我真是哭笑不得啊!”赵老三洗干净了脸,摇摇头一脸无奈道。
苏觅知道自己男人不是真的嫌弃自己,见男人没有责备自己,反倒更加紧张自己的安危,心头还是自责得很:“夫君,这灶房烧了,中午的饭菜是做不成了!”
“一顿饭还不简单,我们现在坝子里煮饭,下午我再将灶房收拾出来,明日就可以继续做饭了!”赵老三动作麻利,说完,便再坝子里腾出一块儿通风的地方来,用石头支撑起来,去灶房将锅扛过来放在石块儿上头。
“可是……可是夫君,这灶房里的肉和菜全部都烧了!”苏觅嘟着嘴,一双水眸瞧着自己男人,有些不好意思道。
见自己这小娘子又是羞赧又是自责的样子,赵老三竟不觉着生气,心头暖滋滋的,伸手捏了捏稍微泛红的面颊:“娘子知道自己错了就是,还好只烧了灶前的干柴和桌椅,这碗柜没事,煮些面条就着蘑菇酱吃,一样是定好的东西!”
“还好这蘑菇酱没烧到,不然就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食材!”苏觅跑去灶房瞧了瞧,这碗柜前又一口石头做的水缸,所以隔断了火,这碗柜一点都没烧着,火势因此也没有烧到偏屋去,屋后的小猪仔壮实得很,还在猪圈里睡着觉。
“你呀,你没事就是万幸了,日后看来都不敢让你一人在家煮饭了!”赵老三一边和面一边说道。
苏觅在灶前烧火,见二人这狼狈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男人动作很快,一会儿工夫,这面团便扯成了面条下锅了。没有青菜,苏觅瞧着梨树下有些蕨菜,便扯了些,用清清凉凉的井水洗干净,扔在锅里头,待面条熟了一起盛到碗里。
男人从灶房搬出一罐蘑菇酱,舀了一些在碗里,二人就这样款款吃着。男人倒是觉着欢快得很,苏觅低垂着头,挑了一点儿肉星放进嘴里:“夫君这一碗面够吗,不够我再下一些!”